“漢奸?即便唐某做法有失妥當,也輪不到日本人給我戴這頂帽子吧?”
唐紹儀苦笑,接過報紙,看了看,但是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完全沒有勃然大怒的意思,這讓一旁陪坐的伍朝樞有些詫異。
“唐世叔的涵養真好。若換了是我,我肯定要拍案而起的。”伍朝樞說道。
唐紹儀放下報紙,說道:“我這倒不是什么涵養好,而是麻木了,被人罵得麻木了。”
“弱國無外交啊。朝樞,這句話你要記住,娜甘咱們國家大虛弱了,做外交官的就是要做好被人罵的準備,四皮薄的人做不了外交官,不會演戲的人也做不了外交官。你唐世叔這是在替人挨罵呢,真正做出決策的是中樞,簽訂協議的是你唐世叔,旁人不敢明目張膽的罵中樞,那么,也只好委屈你唐世叔了。”
伍廷芳也是苦笑,連連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唐紹儀也是搖了搖頭,說道:“文爵兄,你的話說得也不全對,對于中樞的這個決策,我本人也是贊同的,現在東三省局勢太微妙了,“關外八旗。雖已被各國明令取飾,但是在日本人的庇護下他們仍在遼南上躥下跳。現在要想將一場大變亂消餌于無形之中,僅靠德國、美國的支持是不夠的,咱們還必須借助更多的外力,鑒于俄國在東三省北部仍有相當之力量。那么,中樞給些好處給俄國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則自從日俄戰后,日本小俄國已簽訂協約,而且據說還附加有秘密條約。如此局面之下,這驅虎吞狼之計只怕很難奏效啊。不知總統先生是否明白這一點?”伍廷芳說道。
“總統也是明白這一點的,不過他也告訴我,他覺得俄國跟日本是貌合神離,只要俄國還占著東三省北部,那么,日本跟俄國就做不到真正的信賴,關鍵還是一個,平衡,再說了,日俄戰爭的慘敗差點就使俄國一蹶不振,俄國人對日本軍隊之戰斗力是刻骨銘心。豈會不提防日本?據我所知。日本一向對西伯利亞也是垂涎三尺的,現在只是因為實力不夠,這才收斂了貪婪之心,這一點,想必俄國政客也是看得明白的,他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日本鯨吞東三省。”
“只是如此一來,卻是委屈少川背上了“賣國,的罵名了。前幾天報界還沒怎么罵你。現在這日本人的《順天時報》一開罵,我看,國人辦的報紙也會跟著罵起來的。”
見伍廷芳搖頭嘆息,唐紹儀卻是淡淡一笑,指了指那份日本外務省在中國發行的華文報紙,說道:“文爵兄,你別看日本人上躥下跳,可是現在國人里頭,真正罵我是“國賊。的確實沒幾個,除了少數南方報紙之外,多數報紙都持公正立場,說我是“功過相抵”算不上國賊。至于日本人么,他們是受了氣,想找個。發泄的對象而已,總統他們招惹不起,只好來招惹我了。”
伍廷芳點了點頭,說道:“也是這么個道理。多虧前幾日中樞與日本政府達成了妥協,“薪州事變。得以順利解決,日本駐華公使正式就此事向我國政府和國民道歉,咱們中國人這么些年來。什么時候看到外國公使給咱們道歉?現在國人覺得外務部這件交涉辦得不錯,如何評價少川,這人人心中自有一桿秤。“嶄州事變”少”是勞苦功高,連我也是佩服的。”
唐紹儀又搖了搖頭,說道:“文爵兄謬贊了。其實“薪州事變,交涉順利的原因不在于我,也不在于外務部,而在于總統府。這里沒有外人,我也就跟你實話實說,此次日本人是被總統抓住了小辮子,總統又把這根小辮子拿給了英國政府看,英國人不樂意了,所以才向日本政府施加外交壓力。敦促其盡快結束交涉,結果,這日本公使才正式就“嶄州事變。向我國政府和我國國民道歉。”
“總統親自主持此事?”伍廷芳有些驚訝。
“說起來也不復雜,不過就是一個利益交換。總統保證,如果日本政府派人向我國政府就“薪州事變。一事正式進行道歉的話,那么他就不揭露日本政府策利“廣東事變,的真相,不然的話,總統就要將這件事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讓國人都知道,是日本政府在阻撓中樞統一國家,總統將煽動民族和國家主義情緒,然后正式與日本斷絕一切外交關系,如果日本想打仗,總統也絕不會膽怯,總統將率領我國國民與日本侵略者戰斗到底!”
唐紹儀簡單介紹了一下“廣東事變”與此次日本駐華公使就“薪州事變”向中國道歉之間的關系,對于趙北的這個“利益交換”他是非常佩服,“薪州事變”的交涉已僵持了小半年,從來就沒有人奢望過日本政府會就此事向中國道歉,但是現在,趙北做到了。僅此一點,就讓唐紹儀心服口服。
“什么?”
“總統真是好手段!”
伍廷芳與伍朝樞這才明白“嶄州事變”交涉問題順利解決的真正原因,不過兩人對此的反應卻是大相徑庭,年長的那位驚訝于總統先生的狂傲。年少的那位則是一臉的仰慕。
“總統就不怕激怒日本政府?”伍廷芳橫了伍朝樞一眼。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有一件事是明擺著的,那就是,總統的這個利益交換可不是為了激怒日本政府,而是為了掩護與俄國的外交談判,先讓國民看到我國外務部是能夠為國家主權和國民利益服務的,接下去再通過與俄國的鐵路合作計劃1告訴國民,這個國家還很虛弱,有的時候,不得不通過委屈求全來爭取喘息之機,明白了這一點小也就明白,為什么現在只有日本報紙在上躥下跳,罵我是中國的“國賊,
“難怪“嶄州事變,的談判趕在中樞公布中俄庫典鐵路計劃之前結束,原來竟是如此用意。咱們這位總統先生如此深謀遠慮、策劃周詳,伍某確實佩服。”伍廷芳嘆道。
“庫歸鐵路計劃一公布,中樞不僅擺脫了兩面是敵的狀態,而且也與俄國靠攏到一起。以后,如果東三省局勢有變,而俄國又無法從歐洲抽調力量的話,那么,中俄兩國未必不能聯手維持東三省局面。這是四兩搏千斤的手段啊,沒點見識和魄力,這也是不敢使的。”
唐紹儀也是感慨,看了眼掛在墻上的一幅字。那是李鴻章的墨寶,當年他在李鴻章幕中效力時李鴻章給他的,上頭寫得不過就是幾句為人處世的筏。
“趙振華手段、魄力遠超常人,眼光也看得準。出手更是又快又狠,若是早幾十年出現這么一位人物,咱們中國何至于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啊?”
這話悶在唐紹儀心里,最后還是藏在了心底,沒有說出來,畢竟,歷史沒有假如。而且時勢造英雄,英雄若是早出現幾十年,說不定也是平庸之輩。!~!
..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