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笑進來的時候,聽見了呼呼的風聲。
他轉頭一瞧,里頭南北窗戶都大開著,好在屋子里沒有多少輕薄的東西,只桌案上的書冊被吹得翻了幾頁。
卻是沒有瞧見他家爺。
想了想,劉笑朝著凈室道:小的把窗關了吧
話音一落,那人已經走了出來。
長發只用一根簪子挽了下,很松,以致半散不散、又半披不披。
身上也只單穿了里衣,同樣沒有穿好,又松又垮,沒個正行。
關吧。他懶聲道。
說完,他走到榻子旁,盤腿坐下來,撥了撥額前散發,問道:臨毓出宮了嗎
劉笑一面關窗,一面回答:郡王爺回長公主府了。
那人聞一愣:這就回去了好好地回去了
是,劉笑答道,出宮前,王爺還去了一趟舒華宮,待了有大半個時辰,趕在宮門關閉前出宮。
說完,劉笑就看著他們爺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這也難怪。
按照原本的想法,圣上知道了王爺暗度陳倉,對安國公府大張旗鼓的背后、實則是為了翻巫蠱案,必定是會大發雷霆。
巫蠱案是圣上的逆鱗,這種逆全然沒有因為年月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是沉疴難治,誰碰誰倒霉。
誰想到,王爺竟然全身而退了!
圣上不止沒有怒發沖冠、直接撤了王爺的鎮撫司指揮使之職,也沒有處罰王爺跪在御書房外思過、或是讓人滾回府去思過,反倒還讓王爺去了舒華宮。
就算是在御書房里狠狠罵了一通,那也是雷聲大、雨點小,高高拿起又輕輕放下,全然是王爺占據了上風。
這簡直太出人意料了。
別說他們爺不理解,這事若是叫經歷了當年巫蠱案的文武大臣知曉來龍去脈,誰又能理解得了
那人緊皺著眉頭,半晌嘀咕道:他轉性了當初可沒見他手下留情。
過去的這小一年,沈臨毓每次動手,表面上粉飾得挺不錯。
抄馮家,是馮正彬死得不明不白,又坐實了曾殺發妻的罪名,抄家搜尋更多線索是理所應當。
后來抄新寧伯府,黃鎮自己一屁股爛泥,被鎮撫司捏在手中、抓著年末封印先斬后奏,等御史們年后發難,黃家那罄竹難書的罪狀早就被沈臨毓放在御書房大案上了,還發個什么難啊!不痛不癢!
沒幾個月輪到岑文淵了,還得一并算上他早走一步的好親家薛文遠。
薛家仆從牽扯進了別家案子,薛文遠自己也不干凈。
岑文淵更是在春闈期間爆出了數年前科舉舞弊,滿城風雨中,鎮撫司圍府圍得合情合理。
之后,就輪到安國公府了。
章振禮因政務停職,以庶充嫡又確實理虧,安國公閉門思過也是自然,但被抄家……
果然還是臨毓好本事!那人憤憤道。
馮正彬殺妻,殺的是金太師的女兒,這案子多少年了,人埋墳里都挖出來驗了骨頭,結果,馮正彬到底怎么死的卻不清不楚,一并歸到了舞弊案里。
我看臨毓根本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馮正彬怎么死的,他心知肚明!說不定他還參了一腳!
他當時是不是不在京中我看,八成就是他下的手!
自己查自己,他能查出什么來!
馮正彬死前必定說了什么,應是關于科舉舞弊的,所以臨毓的矛頭轉向了岑家。
借著和岑家有仇的陸家母女的手,先整薛文遠,再拿黃鎮開刀,最后借著春闈的東風抄了岑文淵,瞧瞧,先前誰看得出來,他查的不是科舉、而是巫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