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客來。
后院里,小囡蹲在樹下,輕聲細語地和一只小犬耍玩。
她先前生病,懨懨粘人,一雙眼睛看著鄰居家的狗兒挪不動。
陸念心軟,說著讓人尋個小狗崽來養。
恰逢陸駿與人說理撞到腦袋,被人送到酒肆里,聽聞此事,原是想包攬下來。
有相熟的人家養狗,品相不錯,剛生了崽子,之后讓人送一只來就是。
轉念再一想,陸駿嘴欠了一句:平日把人當狗罵就算了,真來只狗崽,大姐你別有氣沒氣罵兩句。
陸念二話不說,直接把陸駿攆出去了。
阿薇送走了人,回頭和陸念道:他那意思似乎是,罵他就行了,別去罵狗。
陸念嫌棄極了:罵他都費勁,養條狗都比養他省心。
當然,最后也沒輪到陸駿送狗。
那日上午送走陸駿,下午母女兩人去了文壽伯府探病。
阿薇與沈臨毓順口提了句,夜里元敬就送了只狗崽過來。
是鎮撫司里養的,咱們查案子,時不時也要用上它們。
它的爹娘都是衙門里出了名的果敢能耐,年后生了一窩,教得都不錯。
這只吧,鼻子靈,就是性子有點憨,在鎮撫司里搶不過它兄弟姐妹,但尋常人家養來看家護院、耍玩湊趣,還是很合適的。
王爺原就說給它尋個好人家,比我們養在衙門里被其他崽子欺負強,正好姑娘這兒想養一只,就讓小的送來了。
阿薇見那狗崽眼睛明亮,很是討喜,問了小囡后便留了下來。
小囡很是喜歡它,帶著它跑前跑后的。
陸駿剛和別人說好了斷奶后去抱狗,想來和陸念說一聲,進門就聽到了清脆的狗叫聲。
再一看和狗崽玩得起勁的小囡,陸駿摸了摸鼻尖。
看來,他來遲了。
要不,到時候把那只也接來,兩個狗崽當個伴
陸念撇嘴道:機靈不機靈的我們這只聰明得很,別給它找什么傻子當陪伴,陪不起。
陸駿:……
他說什么來著。
但凡路過,都能挨上兩句罵。
別以為他聽不出大姐是在罵他。
陸念也懶得理會陸駿的想法,畢竟養只聰明得狗崽,樂趣真不少。
半歲出頭,正是活潑好學的時候,鎮撫司中教了不少規矩,現在是給口肉就知道上進。
做好,抬手,轉個圈,花樣頗多。
陸念和小囡圍著狗崽轉,阿薇在廚房里忙著備菜,陸駿左看右看,只好回府去了。
傍晚時。
前頭大堂里,來得早的客人已經喝上了。
后頭廚房,也是熱火朝天。
阿薇剛準備好自己與陸念的晚飯,就見翁娘子領了一人過來。
從衣著裝扮看,那應是勛貴官家的仆從。
翁娘子道:他說他是長公主府的,想從廣客來采買幾道特色菜。
阿薇定睛看人。
余姑娘,那人恭謹行了禮,王爺請五殿下吃酒,元敬他們抽不開身,就讓小的才取菜。
阿薇笑了笑,道:又說取什么菜嗎
不曾交代,那人回答道,王爺的意思是讓您照著往常的來。
聞,阿薇略一思量,道:既是宴客,就不比平日隨意了。
這天氣,熱炒取回去就涼了,壞了口味。
府里廚房上也會備菜,我這就切幾道冷盤,再配個鍋子,拿回去后灶上一熱也不損味道。
那人道:您說得在理。
阿薇便進了廚房。
砂鍋里碼上配菜,素的葷的都有,最后盛上白日里就燉下的高湯。
冷盤備了四碟,水晶肘子、白切羊肉、四喜烤麩與酒糟魚。
聞嬤嬤進來正好看到,奇道:王爺不是……
話說到一半,見阿薇瞟過來一個眼神,她心領神會地停下了后頭的話。
而后,聞嬤嬤才壓著聲音,附耳與阿薇道:王爺不吃酒糟魚。
我知道,阿薇眼珠子一轉,我看看他知不知道。
來人顯然不知道,看過菜品后,高高興興接了過去。
阿薇對此并不意外。
說來也是巧,她曾在五皇子府里瞧見過這人。
雖是不遠不近瞥見一眼,但她記性不錯,認了出來。
再者,那日在文壽伯府外,沈臨毓簡單提過,五皇子要請他吃酒,借的還是八皇子的宅子。
誠然這頓酒注定難喝,但王爺想要更進一步,斷不會放過在八皇子的地盤里大搖大擺的機會,又豈會自己做東,把地方改成熟門熟路的長公主府。
或許,有的人喜歡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但在阿薇看來,沈臨毓在正事上顯然不屬于這一種。
郡王爺行事,能出招的時候,很是激進。
不知事情全貌,阿薇也不好貿然打破沈臨毓那頭的布局,但她多少能提個醒。
比如,這一道不吃的酒糟魚。
比如,一只包裹了狼膏的香囊。
吃飯喝酒的,興致上來了,難免積食,阿薇把香囊交給來人,里頭包了些消食健胃的藥材,氣味有些沖,多包了幾層。
你替我交給王爺,飯后若是腹中不適,就打開來聞一聞。
來人自是應下來,也順帶把這話一模一樣帶給了沈臨毓。
沈臨毓接過來,拿在手里隨意掂了掂,又收好。
王爺稍等,殿下剛到,一會兒就過來,那人笑道,四道涼菜這就擺桌,還有一道鍋子送去廚房燒熱了。
沈臨毓看了眼擺出來的四道涼菜,眉梢微微一挑。
阿薇姑娘說過一句話。
吃飯,最能暴露一個人的生活習慣。
而阿薇姑娘又是極其擅長觀察的人,沈臨毓的喜好與忌口,她一清二楚。
尋常來說,阿薇姑娘不可能安排上他不吃的酒糟魚。
此前,沈臨毓就與她提過與五皇子的這一席,因此他亦十分好奇,去拿吃食的人到底說了些什么,能讓阿薇姑娘這般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