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法吏道:“此為卑職所記。”
“‘奉’字下怎么不另起一行?你獄辭是怎么學的?”
法吏先是一愣,然后下拜道:“是卑職疏忽了!”
“疏忽職守,獄辭不整,按律當罰。來人,拖下去,杖二十,就在外面過道上打。”
法吏臉色一白,張口想要申辯,可想了想,又閉上嘴,然后被兩名獄卒架出刑室。
眾吏悚然,垂手而立,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一時間,室內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外面傳來的棍棒擊打皮肉的悶響和法吏極力忍耐的痛吟聲,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人耳邊。
此時柳惔的聲音響起:“劉長史有話直說,何必遷怒小吏?”
劉寅看向柳惔,語氣平淡:“我依律而究,何謂遷怒?律法面前,不分大吏小吏。”
柳惔與劉寅對視:“長史以律為繩,難道只知縛人,不知束已嗎?”
“法既為繩,則必有持繩之人。如今持繩的是我,不是你。現在我問,你答,你和王揚交通蠻部,準備以絳襖、錦袍贖回你弟柳憕,你認不認?”
“沒有的事。”
“好,你是士族,又有官身,我暫時不能對你用刑。但如果有新的案證到了,你就別怪我了。”
柳惔聲音溫和,微微欠身:“那我拭目以待。”
“大人!”一個侍衛趕來,手持案卷,面帶喜色。
劉寅問道:“如何?”
“招了!”
侍衛表功般地呈上案卷。
眾吏聞此皆振奮!全都盯著案卷。
劉寅邊翻邊問道:“人怎么樣了?”
“還有氣在。”
“讓獄醫給他看看,畢竟是瑯琊王氏,別讓他死在獄里。”
“是。”
侍衛走后,劉寅慢條斯理道:“來呀,將案犯綁至刑案。”
“唯!”
眾獄吏上前,柳惔抬眸:“偽造案證,私拷士族,罪當問斬。”
獄吏們腳步一頓。
劉寅手拍案卷:“王揚已經招供,指認你是主謀!你在夢中尚不自知,還說什么偽造案證!速速綁上!”
柳惔一抻衣袖,緩緩張開雙臂,舉止彬彬有禮,似有無聲節奏相伴:
“既然你有案證,那就來吧,不過這個案證最好是真的,否則——”
柳惔掃視眾獄吏,溫文爾雅地一笑:“你們的下場,會很慘。”
獄吏們都覺心頭一顫,回頭看向劉寅。
劉寅揮手道:“都出去。”
眾吏退出,室內只余柳惔和劉寅兩人。
“柳國公我是敬重的,但此案我必辦成!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把所有罪都歸到王揚身上,我保證讓你全身而退,三天之內,放你出獄。二是我找人,用另一種方式問你。信不信,半個時辰后你會求著招認,并且渾身上下連塊油皮都不會破。”
劉寅用讓人不寒而栗的目光打量著柳惔,仿佛他是砧板上的肉,而庖丁正在掂量從哪里下刀。
柳惔神色從容,緩聲道:“我其實是個很喜歡l驗的人,對你說的半個時辰感到很好奇,但想一想,還是敬謝不敏了。”
“少廢話,到底怎么選!”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你們讓開,我有要事稟長史!”
劉寅皺眉道:“進來。”
獄吏快步進門:“稟長史,獄外來了十五騎,自稱臨沮軍斥侯,受臨沮軍軍主劉僧驎將軍之命,讓小人把這封信立刻轉交給長史!說是事關長史身家性命,耽誤不得!”
劉寅接過信拆開一看,臉色驟變!
信紙上,一個字也沒有,只有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手印。
此時一陣急促且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一獄吏飛奔而至,喘著粗氣,話語如連珠炮般吐出:
“長史大人!學子們無法驅散!新野庾氏帶江陵士族,車上百輛,攔住郡兵!將校皆下馬,軍卒不敢動!聽說庾易本人也到了!就在車里!”
柳惔目光直直地看向劉寅,開口道:“長史大人,現在,輪到你讓選擇了。”
劉寅指節發白,捏得信箋簌簌作響。
另一個刑室內,王揚正與宗睿等郡官正在宴飲,王揚手持酒杯,遙對獄門方向,微微一笑,輕聲道:“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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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北堂書鈔》引《荊州土地記》:“武陵七縣通出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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