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小珊看到不解處,抬頭問道:“劉曜是誰?”
王揚邊看書邊回答道:“是五胡之亂時的一個國主。”
“那為什么一個小童施展法術,說見到個軍人,‘長大白皙,有異望,以朱絲縛其肘’,然后佛圖澄就說這個是劉曜呢?”
陳青珊念到原文時,手指按著墨字,念得一頓一頓的,顯得有點笨拙,但又有些可愛。
王揚目光還停在自已的書上,隨口道:“因為長得像唄。”
陳青珊微微偏頭,鳳眸中記是困惑:“那為什么說‘以朱絲縛其肘’呢?”
王揚一怔,看向陳青珊:“你把書拿來。”
陳青珊把書擺到王揚面前,王揚仔細讀了一遍,想了想道:
“古時有懸璽肘后之傳統。《后漢書》張豐好方術,有道士投其所好,說張豐當為天子,以五彩囊了塊石頭,系于張豐之肘,騙他說石中有玉璽。《三國志》寫袁紹得一玉印,‘舉向其肘’,就是說拿著這個印比量自已的手肘,曹操看到后‘笑而惡焉’,因為他懷疑袁紹有篡逆心。所謂‘朱絲’,應該就是‘綬’,璽綬的綬。小童不識綬帶,故稱‘朱絲’。”
陳青珊看著王揚,一臉“好厲害”的表情,呆了呆又問道:“是只有天子的玉璽才用綬帶系在肘后嗎?”
“不是,官印可以系。晉時王敦作亂,周顗說‘今年殺諸賊奴,當取一金印如斗大系肘’。此可證當時的官印也是可以系的。”
“哦。”
陳青珊低下頭,隔了數秒,又抬頭問道:“既然官印也可以系,那袁紹用玉印比肘,為什么說篡逆之心呢?”
王揚耐心解釋道:“《說文解字》‘璽,王者之印也。’璽其實是印的一種。只是為天子所用,所以名為‘璽’。而漢時只有天子的印,才能用玉。衛宏《漢舊儀》云:‘秦以來,天子獨以印稱璽,又獨以玉,群臣莫敢用。’所以袁紹得到的玉印,以當時人的眼光看,只有天子才有資格系在肘后。”
陳青珊嘴唇一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呆立了一瞬,低下頭,藏住微黯的神情,輕聲道:“我知道了。”
王揚聲音突然輕柔了許多:“你剛才想問什么?”
陳青珊搖頭:“沒什么。”
王揚看向陳青珊:“你想問現在的官印還系在肘后嗎?你想問為什么沒有看到爹爹把官印系在肘后?”
陳青珊愕然抬頭看著王揚。
“為什么不問?”
陳青珊鳳眸微紅,雙肩微微顫抖,唇線緊緊抿著,不肯說一個字,只是一個勁頭地搖頭。
王揚柔聲道:“我知道,你怕我有壓力,所以你忍著不問我,自從那天之后,你就再也沒提過你爹的事,一次也沒有,因為你怕我認為你在催我,你怕給我增加煩惱麻煩。但其實你問與不問都沒關系的。”
王揚看著陳青珊的眼睛,認真說道:“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我有我的計劃,只是現在還不到實施的時侯。”
陳青珊淚如雨下,不斷點頭,哽咽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王揚有些愧疚,因為在他父親的這個案子上,他早就看出一個線索但一直沒有和陳青珊說,倒也不是惡意隱瞞,只是覺得現在對陳青珊掀出這條線索,不僅沒有益處,反而還可能壞事。
王揚遞出手帕,溫柔笑道:“小珊不哭了好不好?擦擦眼淚,咱們去旁邊那個山泉逛逛。”
陳青珊身l一僵,淚眼婆娑地看著王揚,攥著拳,彷佛在下什么很大的決心似的。
王揚看陳青珊怔怔的模樣,擔心問道:“你怎么了?”
小珊鼓起勇氣,正要上前,門突然響了。
小珊被敲門聲嚇了一跳,快速退到墻邊,手忙腳亂地擦眼淚。
王揚去開門,一個樂家仆人站在門口,躬身行禮:“王公子,我家少爺準備了好東西,邀您去玩。”
“好東西?什么好東西?”
仆人表情玩味:“少爺不讓說。”
“還賣關子?行,我去看看。”
仆人低聲道:“少爺說,最好別帶女人。”
王揚:???
仆人一臉諱莫如深的笑:“少爺的意思是,他請您去玩的那個地方,不太適合女人在場。”
“到底什么地方?”
“您去了就知道了,保證您記意!!!”
王揚看了仆人三秒,一笑道:“行,我回去交待一聲,你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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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南史·范曄傳》:“曄性精微,有思致,觸類多善,衣裳器服,莫不增損制度,世人皆法學之。撰《和香方》。”
2我把整首詩寫一遍不是水,而是作為聯句詩來講,整首詩還沒貫連出現在通一個文本里,不得通覽之趣,不佳。以前胡小石先生講柳宗元的《酬曹侍御過象縣見寄》“破額山前碧玉流,騷人遙駐木蘭舟。春風無限瀟湘意,欲采蘋花不自由。”吟之五六遍,書一摔,和學生們說:“你們走吧,我什么都告訴你們了”。(鞏本棟《程千帆沈祖棻學記》)唐蘭先生講花間集,用無錫腔調念:“雙鬢隔香紅,玉釵頭上鳳。”這首詞就算過了。(汪曾祺《西南聯大中文系》,《汪曾祺全集》)
此即袁枚《隨園詩話》所謂“文曰作,詩曰吟,可知音節之不可不講”。這也是樂夫人要讓丈夫吟讀一遍的原因。
我是不會水字的,之前說過了,水字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有些情節淡,有些情節濃,錯落之間,自有用意。既然寫了某段情節,即便是看似日常的閑聊,也一定是有我要表達的東西,又或是塑造、或深化、或填充、或鋪墊等等安排,不會無端落筆。
明天元旦,應該不會有多少人看文,要不停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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