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妃顯然也很不舒服,她不比太子妃顧忌多,直接送給漢王妃兩枚大白眼,方才溫問徐循,“你是哪家的閨女,和咱們國公爺徐家,可是親戚不成?”
這明顯是問出來轉移話題的,徐循忙回道,“我父親就是尋常塾師,世代住在南京,同國公爺就是同姓的緣分。”
趙王妃便點頭向張貴妃道,“現在宮中選秀也好,為咱們宗室子弟們賜婚也罷,多數都有選擇這些良家女子的,我看著也很好。我們家大小子將來若是擇媳,也求一個這樣漂亮懂事的良家女,我就心滿意足了。”
大家便把話題說開了,說到明年預定要辦的選秀去了。“距離上回選秀,也有四五年了吧,明年不知要不要再選呢”
好容易散了席,大家便各自回宮去了。徐循有心和孫玉女說幾句話,但兩人分乘轎子,也沒法說。再說孫玉女當晚侍寢,回宮以后直接收拾收拾就走了,徐循只好和當班的錢嬤嬤、孫嬤嬤八卦,她把宮里的事很仔細地和兩個嬤嬤說了,嘆道,“漢王怎么樣,我沒見過不敢說,這個漢王妃可是真夠討厭的了。”
兩個嬤嬤也是咋舌不已,錢嬤嬤道,“有些話也就是她敢說了,太子爺和太子妃娘娘但凡說一句這樣的話,皇爺不大發雷霆才怪。真是慣壞了,這些年,漢王都沒見寵了,行舉止還是如此放肆。”
“這不是擺明了要挑撥離間嗎?”徐循很有幾分憤憤,“咱們宮里不得寧日,難道她有好處?這個人真損。”
罵了幾句,表明自己高尚的道德水準以后,小徐婕妤開始人性化了,她八卦道,“可漢王妃說的那是什么事啊,什么胡尚宮不胡尚宮的,我可沒聽明白。”
這四個嬤嬤可以說是各個都身懷絕技,趙嬤嬤料理內務是一把好手,把宮人們料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宮規禮儀方面十分在行;孫嬤嬤在梳妝打扮之外很會搞人際關系,李嬤嬤呢,光是從教坊司帶來的功夫,已經足夠讓徐循受益無窮了,更別提她曾婚配過一段時間,是宮里最接地氣的一個,錢嬤嬤則是宮中老人,人情練達不說,宮中典故也知道得很多。所以一說這事,徐循就很自覺地看向了錢嬤嬤。
錢嬤嬤沉吟了片刻,便道,“這事知道的人很多,告訴貴人也沒有什么,您心里有數,別在人前露出就行了太孫妃娘娘是家中幼女,她們家乃是濟寧富戶,原本有一長女,被選入宮服侍。她聰明伶俐,習字后好讀詩書,很得仁孝皇后的喜愛,沒有多久就轉去當女官了。三十出頭,已是尚宮,當時為太孫說親的時候,本來都定了是如今太孫嬪的。可具體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忽然間又要去另選,總之皇爺令司天占卜時,卜得星氣在濟南一帶,皇爺就令人去暗中查訪,這些選秀的中人宦官們,就把胡尚宮的幼妹給選上了,說此女在當地頗有賢名,而且命相大吉,皇爺便令胡尚宮回家教養幼妹。后來選秀的時候,張娘娘和太子妃均暗中查看過,也覺滿意,這么著就選定了如今的太孫妃娘娘。”
徐循還真不知道原來她親身參與過的選秀背后還有這么多故事,她也是聽著迷了,不禁就問,“那大哥能愿意嗎?”
太孫愿意不愿意,一般底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孫嬤嬤那不是有個對食嗎?這個對食剛好不還是太孫的大伴嗎?另兩個人就去看孫嬤嬤,孫嬤嬤也沒裝傻,搖了搖頭,嘖嘖了幾聲,“肯定不愿意啊,可也不好說什么他不說還好,順順當當地就把孫嬪給收了。若是一說,激起皇爺脾氣,孫嬪現在還未必在宮里呢”
看來,她和王瑾在一塊的時候也沒少八卦太孫的事兒,這才對此事□心知肚明。徐循卻沒心思顧忌這個,她皺起眉頭,都不知道疑惑什么好了,先想問:皇爺干嘛這么討厭孫姐姐。后又更好奇胡尚宮的事,“哎喲,這么一說,這個胡尚宮可是個厲害角色,從宮女做到尚宮,好稀奇呢。”
女官怎么說都是有品級的,比起宮女那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富戶之女,被選入宮服侍,三十出頭,已是尚宮這簡單一句話背后,一個人精形象簡直是呼之欲出。再陰謀論一點想想,憑什么皇爺就看不上孫玉女啊?憑什么司天就選到濟南啊?憑什么就選了胡善祥啊?要知道胡尚宮可是尚宮誒,六局一司里,最位高權重的也就是尚宮局的尚宮了,她們負責內外傳遞消息,把內宮需求反饋給外臣知道,也是很有和外臣見面的機會的,要說同司天勾結這,雖然玄幻點,但也勉強還能成立。
“再厲害,也薄命。”孫嬤嬤也嗟嘆道,“妹妹才封了太孫妃沒多久呢,山東一帶流行瘟疫,染疫沒了。這人命真和草紙似得,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不見了。”
錢嬤嬤也嗟嘆一聲,遂和孫嬤嬤說起宮里女官的變遷。
徐循自己咂摸了半晌,見話題變了,也不敢再八卦下去問幾句是人之常情,尋根究底的,錢嬤嬤這個管女德的可要說她了。
她坐在當地,禁不住是又想起了漢王妃的那番話,只覺得這番話里,真是沒一句沒有深意,沒有用意。再往深里想時,不禁便想得癡了。
回過神來,亦暗道漢王妃厲害就算明知是在挑撥離間又如何?換做自己是太孫嬪,就算明知她沒安好心,恐怕也少不得要心氣翻滾一番了。
忽然間,她很慶幸自己現在和太孫嬪是分宮住了。小徐婕妤發了個抖,一時也是有點惆悵:可惜了,張娘娘特地點名讓她多進宮服侍,不然,這一陣子,要是能不進內宮,那該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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