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孫撇了撇嘴,把徐循的被子掀了,“手心里都是汗別裝啦,再捂下去真捂出病了信不信由你,反正,阿翁就是這么對我說的。”
徐循蹙起眉頭,帶點哀求意味地說,“大哥,你就別嚇我了,我才被嚇破膽,現在和喪家犬似的”
正面見證了皇爺天威,對于新人小徐來說是有點過分了,太孫呵呵一笑,也不逗徐循了,“阿翁就是這么說的,那天晚上,我和兩位姨祖母侍奉阿翁一起去請祖母喜容的時候,阿翁對我說”
乾清坤寧,皇帝和皇后的寢宮其實就是連成一塊的,大年夜,坤寧宮也是被裝飾一新、喜氣洋洋,可這喜氣和乾清宮的熱鬧相比,又露出了一些孤凄來。皇爺回望乾清宮幾眼,不禁唏噓道,“此處建成后未有人氣,究竟是冷清了點。”
安王妃便建道,“昔年姐姐去時,曾留下話來,囑咐您另立新后”
“都這把年紀了。”皇爺失笑道,“還立什么后!”
他擺了擺手,柔和地囑咐太孫,“去把你祖母請出來吧。”
仁孝皇后的喜容圖是早畫好的,一直以來就鎖放在坤寧宮大立柜的紫檀木盒子里,每逢朔望請出來上香祭拜,雖然換了京城,但這套規矩還是絲毫未改。太孫駕輕就熟地就把祖母喜容給請到了盤子里,端著它還走在皇爺前一步,接下來一切也都是老規矩了,張貼喜容,上香祭拜在乾清宮隱隱傳來的笙歌聲中,坤寧宮里的這一幕,更透了別樣的鄭重。
皇爺雖然也是過花甲的人了,卻還是親自跪拜了仁孝皇后的喜容,他珍而重之地拜了三下,閉目喃喃祝愿了幾句話,起身上過香,這才略帶吃力地起身踱出了殿門。安王妃、代王妃、太孫一樣行過禮,走出來站在皇爺附近,卻不敢出聲催促。
皇爺倒背了雙手,抬眼望著深空夜星,久久方才嘆道,“她去世之前,最放不下的除了兒子,就是張氏和大囡了。當時我和她說過,只要有我在一日,便不會有人膽敢動搖你和你母親的地位其實現在想想,你祖母用心是何等深遠,對我是何等了解。她曉得我一向看不上你父親,便不直求我。嘿嘿,其實,若要保住你和你母親,不等于是在保你父親?”
此事即使太孫也都是頭回得知,他和安王妃、代王妃交換了幾個眼色,低沉道,“祖母遺澤,孫兒竟是頭回知曉。”
“知不知道又能如何?做長輩的為晚輩考慮的事多了,也不見得事事都非得要讓你們知道。”皇爺又動了點情緒。“你們在家受著委屈,阿翁心里有數。去年年頭第一天,就要給太孫宮難看,這不是在打擊太孫宮的運道嗎?哼!真是打得好算盤,玩弄這等風水陰私手段,思之令人齒冷!”
一年之計在于春,大年初一對于一年的運勢是很重要的,所以例有不說喪氣話之類的講究,去年,大年初一就令宮正司這種帶有官司刑名意味的機構找上太孫宮的門,也可以視作一種厭勝詛咒,當然,也可以完全不往這方面去想,就看皇爺是怎么去理解的了。
太孫動了動沒有吭氣,安王妃欲又止,皇爺卻依舊沒有回頭,他似乎是自自語地道,“說過的話就該算數,你放心,阿翁心里有數,不會讓我大囡受了委屈的。”
即使再喜怒無常,再心機深沉,再難以揣度,這一句話,皇爺也說得是真情流露。太孫心頭一暖,多少委屈似乎都不緊要了,他略帶哽咽地道,“阿翁!”
“阿翁也對不起你。”皇爺也有點鼻音了,“阿翁該把他封到云南去的可畢竟那也是你的叔叔,云南,實在是太遠了,封過去以后,要再見面,實在是太難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即使這些年來,皇爺面上對漢王是厭憎日盛,但那也是他一手帶大的兒子,更為皇位立下過汗馬功勞。真要打壓得太狠,皇爺也不忍心啊!
所以,被揪住把柄,遭雷霆之怒的只有漢王妃,所以,對漢王的管教一直都是如此敲山震虎方才的大怒,也許是真情流露,也許是有意做作,又有誰說得清楚
太孫心底,快速流轉過了這許多情緒,面上的反應卻是絲毫不慢。“阿翁您就饒了嬸嬸這一遭吧,叔叔和她都是一樣,老是一時糊涂,脾氣難改爹和我以后多多管教,也就是了。”
會這么說,就證明太孫對這個叔叔,太子對這個弟弟,到底還有一絲親情的羈絆在,即使是老人家百年以后,要打壓要改封,到底也不會下殺手的
老人家的心情就是糾結,太孫表態說殺吧他肯定舍不得,表態說不殺,他又要唱反調,“連我在的時候都這個樣子了,等我去了,他還不知會怎么囂張呢!”
這下,太孫是真的沒法回了,他求助地沖安王妃遞了個眼色,安王妃便會意地開腔了。“姐夫,大年下的,當著姐姐的面說什么不吉利的話,還不快吐幾口唾沫”
對這兩個小姨子,老人家一直都很給面子,他也不禁失笑,“好好好,我自掌嘴行不行也該回去了,外頭站久了,冷得慌!”
于是幾個人也就變了臉色,就這樣有說有笑地回了乾清宮
作者有話要說:小香拋下大家度假去啦,香媽頂上。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