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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貴妃起居注 > 66生女

            66生女

            就算漢王妃臉皮可能比較厚吧,除夕夜得了這么老大一場沒趣,肯定也不會出來活動了。孫玉女這時候恢復活躍也算是正當其時不論是后宮妃嬪還是各藩王妃,現在誰也不會拿從前的事兒來說什么了,甚至于根本都不會表現得還有從前的事一樣。人家也不傻,皇爺剛拿這事發過火呢,萬一自己再舊事重提,又被皇爺知道了,一壺毒酒送來的時候,可沒有太子、太子妃為她們求情了。

            非但不會舊事重提,現在對太孫宮的女人,各路神仙也肯定是都特別客氣的,孫玉女雖然也抱怨著進內宮應酬要處處小心,但卻也沒有提到什么在內宮里受的委屈。她開玩笑地和徐循說,“咱們倆這是輪著躲懶了,我好了,你就病了其實你也沒必要病,這一陣子進宮,只有彩頭得的。”

            徐循要那些彩頭干嘛啊,她身處深宮內院,除了按季節給底下人發點賞錢以外,幾乎就沒有別的支出了。每一季反正各種生活配額都給她送來,御用之物怎么也比外頭的脂粉質量要好很多,她根本都沒有什么用錢的地方。至于首飾,她屬于那種一支金簪可以戴一個月的人,現有的已經挺夠戴的了。

            至于別的夸獎啊,體面什么的,小徐婕妤現在也是避之惟恐不及,她覺得這宮里人精太多了,自己這點草料別說賣弄了,只怕連平均線都沒到,誰知道這些人的夸獎背后是不是藏了什么意圖呢?寧可少受點夸獎了,她也情愿在太孫宮里躲清靜。

            “我都得了一個多月的彩頭了。”她就和孫玉女推諉,“現在也該輪你出去拿表禮啦,否則,豈不是便宜了那些藩王妃們。”

            孫玉女也拿她沒辦法,只好用手指頭頂著她的額角,半是埋怨、半是疼愛地道,“你這個躲懶的小丫頭,就只會差遣我罷了,宮里的事,你也是絲毫不曾多管。怎么我沒來的時候,你就處處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呢?”

            太子妃那邊雖然沒發話,但現在太孫宮里已經住進了三個主子,中官和宮女也是進駐不少了,這么多人生活在一起,沒個管事的的確不可行。太孫生活里那總是有很多瑣事需要一個人來處理的,這個人在孫玉女病著的時候,是太孫的大伴王瑾。可王瑾畢竟是中官啊,中官管家,是不太合適再說,王瑾也是有正職的,身為太孫的大伴,這個伴字他要執行好,起碼進進出出都要盡量跟隨才是正理不是?所以等孫玉女好起來以后,也沒有誰吩咐什么,反正無形間宮里有人有事就都跑延春宮去了。

            這其實也是一種無形的威望吧,徐循也不知道孫玉女對此是做什么想法,反正她是樂得有人來管理她其實,孫玉女的能力也的確不錯,偌大一個太孫宮,里外上百人,每天都有些新鮮事兒的,這些事也難為她都能處理得恰到好處,到目前為止也是什么敗興的事兒都沒有出。

            “我哪比得上你啊。”徐循為自己叫苦,“能者多勞嘛,我從前可沒有管過家,你沒來的時候,太孫宮里的事都是司禮監的大人們幫著辦的,我就是個人肉幌子。”

            孫玉女也懶得和她較真了,坐到徐循身邊,“正月里不能動針線我看你平時也不大愛動針線,你成天躺在屋子里都做什么啊?”

            本朝宮廷,是很鼓勵宮眷們得閑無事裁制衣物的,甚至于說是鼓勵她們去制軍衣,這一方面是一種表態和模范作用,還有一方面就是給她們找點事做。不過這人都是好逸惡勞的多,除非真的窮極無聊,不然誰也不會去惦記邊疆的戰事。

            “看看書,下下棋,打打雙陸唄。”徐循邀請孫玉女,“你也來打一盤?”

            兩個小姑娘就盤腿對坐在炕頭打起了雙陸,孫玉女愛打,但是打得沒徐循好,屢敗屢戰也是不亦樂乎。她還好奇地問徐循呢,“我看你,雙陸也打得好,棋也下得不錯,你這全都是自學成才呀?”

            “嬤嬤教的呀。”徐循說,“怎么,難道你沒學過這個?”

            現在,要再假裝從前的事沒有發生過,那也有點矯情了。孫玉女看了徐循一眼,又垂下頭去望棋盤,聲音倒還是輕快的,“沒顧著學這個,教的全都是旁的東西。”

            “哦?什么旁的東西啊?”徐循也好奇起來了。

            “先認字呀。”孫玉女扳著手指給徐循說,“認字完了開蒙讀書,四書全讀了一遍,要能背誦的,五經也要通讀泛解,然后是十三經,歷代史書,就這都才只是開始呢。仁孝皇后是能自己著書立說的‘女諸生’,后人們也不能辱沒了這份道統。光是讀書就占了大半時間,還要學做女紅,學宮規禮儀,學內宮的規章制度,得了閑看看詩詞話本也就是一天了累人得很呢。”

            徐循等妃嬪,別說什么十三經了,四書五經都沒教全,在選秀上也就是給教了一些女內訓之類的,入選后的培訓里,多數也以《女誡》《女訓》為主。妾和正妻之間的區別,已是一目了然。

            別說漢王妃了,其實就是徐循聽了,都有點為孫玉女不平衡,受了十年的教育,結果最后被太孫妃這個文化課表現實在一般的秀女給取代了正妃的位置,這事要是落在她徐循身上,她也不會輕易就這么度過去的她不知不覺就嘆了一口氣,也不知怎么說了。

            孫玉女倒是和沒事人一樣,還倒過來央求徐循,“這個雙陸我老是打不好,總覺得靠運氣多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擲骰子手法不對,出來點數總不大的,就是偶然有了大點數,也沒法多拿幾枚籌碼。你教教我呀。”

            這也沒什么不能教的,徐循爽快地指點孫玉女,“打雙陸其實不是看一把點數的”

            玉樓天半起笙歌,風送宮嬪笑語和。兩個小姑娘頭并著頭撥弄著棋子,宮里的年節雖然鋪張奢靡熱鬧到了極點,但真正屬于節日的悠閑真趣,也莫過于此了。

            今年的上元節,自然也要比往年更熱鬧了十二分,上元節在宮里可視作是年的結束,上元節之后,藩王們就要陸續回京了,雖說還未開始正常的朝會,但內閣基本也都要開始上值,皇爺開始工作,連帶著太孫等人也就都不得清閑了。因此,今年的上元節辦得是特別鋪張,雖說北方冬天,應季花朵除了梅花就沒有別的了,但照舊還是有許多暖房里培育出來的盆栽花束,被送到了各主子屋中擺放,宮嬪們鬢邊多了剛剪下來還帶著露水的鮮花不說,就連太液池邊上一溜的樹上都被綁了假花,一眼望去,也是花木扶疏極為美麗。

            徐循雖然‘病’著,但也是要參與上元節活動的,一大早起來,她屋里就多了盆嬌艷欲滴的芍藥花,徐循看了還驚奇呢,“芍藥也能盆栽?我是真不知道。”

            芍藥、牡丹,都是根系很深的花束,不但盆栽難,這種反季開花更是難上加難,除了宮里以外,外頭根本就沒有這種技術,就是花費千金,也無法在冬日里佩戴上一朵鮮芍藥。其實,就是在宮里,這也是稀罕物事,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去年上元節,徐循就只得了應季的梅花佩戴。

            冬日見到鮮花,大家都有幾分喜歡的,湊上來嘖嘖贊嘆了一番,孫嬤嬤拿了花剪比劃了半天,才選中了一朵開得正好的花兒,她說,“這倒是犯難了,我給您選的是一件天水碧的衣裳,可這花兒是粉色的,恐怕顏色沖犯了不好看,還是要穿一樣紅色的才顯得好。”

            赴宴是晚上的事兒,因為上元節的禮儀成分比較淡了,所以不必穿著禮服過去,可以自由地選擇穿著,這和年節又不一樣了。徐循看了下那朵花,說,“那就趕著把補子拆下來重新縫吧?”

            燈節嘛,肯定都要上燈景補子的,別看就是這巴掌大的一塊布料,其實非常費料費工,應各節氣的補子也就只有一兩張而已,所以只能是選了哪一件給縫上去,不用了拆下來另行儲藏。孫嬤嬤前幾天就選定了天水碧的裙子,早已經是把補子給縫好了,這時也沒有辦法,只好重新拆下來再縫。徐循拿起來補子欣賞了一下,也不禁道,“真是輝煌燦爛的,用的線和料,我看外頭人恐怕都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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