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煦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程放掏出一根煙點上,走了兩步,又轉頭道:“你幫忙告訴老三,林凱杰的事還沒完,這混蛋干的壞事可不只這么一樁,等下次看他還能不能護得住。”
許煦很想為柏冬青辯解一句,畢竟本質上,他用的是事實證據,阻止了一樁冤案的發生,哪怕這個林凱杰是個人渣。
但她什么都沒說,因為當他在法庭上拿出那種證據時,對于這對陰陽相隔的可憐兄妹,真的是太殘忍了。
她默默看著程放離開的背影,有些五味雜陳。
庭審的稿子,許煦寫得很慢,好在他們是周刊,倒不用追求時效性。一直到晚上快八點,辦公室人去樓空,她才勉強完工。
回到家,柏冬青已經做好了飯在等她,他神色輕松,見到她回來,給她盛好飯,笑著叫她去洗手。
從善如流洗完手的許煦,來到餐桌前坐好,看到桌上好幾樣她喜歡吃的菜,然后又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心情有些復雜的問:“今天打贏了官司,心情很好?”
柏冬青微微一怔,失笑:“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忙,好久沒一起吃飯了,好不容易早下班,所以
做了些你喜歡吃的。”
許煦道:“冬青,你覺得今天旁聽了聽聲的我,會有胃口嗎?”她喉嚨有些發緊,頓了下又才又些啞聲道,“你看到莫偉的反應了嗎?”
柏冬青看了看她,語氣平靜道:“這是事實,他得接受。”
“可這個事實真的太殘忍了。”許煦苦笑了笑:“我有時候想,要是你沒把那些證據拿出來該多好!”
柏冬青道:“我是個律師,不能因為被告的善惡,去隱藏已經查到的證據。”
許煦打斷他:“又或者,因為你是律師,所以想盡辦法要保護你所謂的當事人?”
柏冬青神色微微一僵,有些失落道:“你就這樣看我的嗎?”
許煦將筷子放下:”我只是覺得你在這件案子中表現出來的冷漠,讓我覺得有點意外。”
柏冬青看向她,好整以暇道:“我每年要辦幾十樁案子,殺人搶劫什么犯罪都有,我必須學會不去感情用事,以防失去冷靜客觀的判斷能力。對于我來說,當事人好壞與否,在我辦案中的過程中,確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這個案子中扮演的角色,是否被冤枉。”他頓了片刻,“沒錯!莫偉莫辛是很可憐,但就這個案子本身來說,林凱杰是無罪的。哪怕他再惡劣,也不應該背上這個他不應該有的罪名。”
他在家里,很少說這么長的話,許煦這才知道,他從來不是不善辭,而是不說罷了。他其實真的很會說話,因為真的無從辯駁。
許煦揉了揉額頭:”我知道我知道!這是你的工作,這也是法律本身。但……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和莫偉接觸得太多,所以有難免有些代入感。”她站起身,“你慢慢吃吧,我有點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她工作這么多年,類似的案子也跟過,但這回是第一次體會到那種身為底層的絕望感。
莫偉的無力和痛苦,林凱杰的囂張和得意,還有柏冬青在庭審中的平靜,幾張表情再她的腦子里交錯,明明跟她沒有什么關系,卻忽然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難以發泄。
柏冬青隨她起身,走到她身旁,抓住她的手,嘴唇翕張了片刻,道:“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難受。可是你相信我,法律是公正的,雖然林凱杰在這件案子上是無罪的,但只要他真的涉及過犯罪,就一定會得到懲罰。”
許煦輕笑了笑:“是嗎?刑事法庭和輿論這兩類法庭都沒有讓他得到懲罰,那么是要靠良心這個第三類法庭嗎?他的良心?還是你的良心?或者是老天爺的良心?你自己做律師的,知道這個世上只要有錢,就一定可以掩蓋很多罪惡。你真的相信法律追求的所謂公平和正義嗎?”
柏冬青看著她的眼睛,篤定道:“我相信。”
許煦怔了下,忽然想,是不是就因為他如此盲從法律,所以就忽略了人性和情感?也正因為如此,他成為了一個專業而優秀的律師,卻大概也不再是那個內心過于柔軟善良的男孩。
這大概就是成長吧!
可這樣的成長真是讓人難過啊!
作者有話要說:青兒:噓噓,你誤會我啦~我還是你萌萌噠青兒~不信我哭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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