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冬青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當時你們幫過我很多,我多做點事也只是舉手之勞,大家是朋友,都是心甘情愿的,沒什么謝不謝的。”
程放看著他沉默了片刻,終究只是輕笑了聲,復又坐回小板凳上,繼續添加柴火。
農村很少吃真正意義上的早餐,為了有體力干活,上午一頓正餐,大家就開工了。
吃飯完,程放和莫偉就要踏上返程之路。道別時,莫偉拉著柏冬青,差點又上演了一次感激涕零,弄得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
程放攬著他的肩膀,笑道:“你再這樣,柏律師會有壓力的。”
莫偉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頭,低聲道:“主要是我之前誤會了柏律師,現在想起來特別愧疚。”
許煦笑:“別說你跟他不熟,就是我這個和他一起生活幾年的女朋友,也誤會過他啊!所以這不怪你,怪只怪他掩飾得太好了。”說著,轉頭看向身旁的男人,調侃道,“我說你演技挺好的,干脆別做律師,去做演員得了,反正你形象也不比熒幕上那些偶像差。我爸好像認識幾個影視圈的老板,讓他給你牽線,我當你經紀人,趁你還年輕,咱也撈點金去。”
程放附和:“我看行,我哥也認識幾個導演,我幫你打聽打聽去。”
柏冬青輕笑了笑,對上許煦戲謔的目光:“影視圈那么多漂亮女演員,你放心?”
許煦想了想:“雖然我對你挺放心的,但就你這性格,誰讓你幫忙都不會拒絕,去了那種圈子,不知道會給我惹多少桃花回來。”
柏冬青弱弱道:“……我其實也知道拒絕的。”
程放嘆了口氣:“受不了你們這種肉麻勁兒了,能不能考慮一下我這個萬年光棍兒的感受?”說著拍拍莫偉,“咱們兩個光棍兒趕緊撤退吧!”
許煦笑:“馬上升南區副檢察長的程檢,就別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了。”
“錯!”程放抿嘴得意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我調令已經下來,不升區副檢了,直接調進市檢察院升為高級檢察官。林氏和林凱杰的案子影響重大,會由市檢負責,我是公訴人之一。”
許煦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一下:“還真看不出來你是個準高級檢察官。那就祝你步步高升,前程似錦吧!”
程放有些賤兮兮地挑眉笑道:“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嘛!”說著又稍稍正色道,“雖然我看起來不像個檢察官,但以后一定會做好本職工作,為構建和諧社會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許煦啐一聲:“果然是公務員啊!這思想覺悟讓人佩服。”
程放輕笑出聲,拉著莫偉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大聲道:“老三,以后要是在法庭遇到,咱們再分個高下。”
柏冬青一本正經回道:“法庭不是個人分高下的地方,而是保證公民權利,維護法律尊嚴的地方,我只會按著自己所掌握的證據和事實去辯護,絕不會是為了和誰爭高下。”
程放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做了個甘拜下風的手勢,清了清喉嚨,有些詞窮般道:“……老三,你不去當法官可惜了。”
柏冬青笑了笑,沒說話。
程放嘆了口氣,好笑地轉身繼續往河對面走去。
此時已經十點多,秋日的太陽明晃晃掛在湛藍的天空,他昂頭看了看天空,靜默了半晌,忽然自顧地笑出了聲。
莫偉奇怪問:“怎么了?”
程放搖頭:“沒事。”
柏冬青好像總是能讓人自慚形穢,他也許一輩子做不到他那樣正直善良,也許以后也會在職場鉆營,但只要能夠向著光明,那他自己也就問心無愧了。
目送兩人過橋上了鄉間的小三輪車,站在操場的許煦才想起來,轉頭問柏冬青:“對了,你以前怎么沒想過去考法官?”
柏冬青笑道:“一個法律人無論是做法官檢察官和律師,在我看來其實是沒有區別的。因為這三方并非對立,而是法律體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有三方都存在,才能保證法律正常健康的運行,保證公民的權利和社會的有序。雖然經常說什么無良律師,其實律師這個職業和好壞沒有任何關系,無良的只是個人。公檢機關不也有不少蛀蟲么而且律師在我們國家的整個司法運作中,是相對弱勢的一方,所以作為法律人更應該在這個領域中努力。”
“天啦!”許煦故意露出夸張的表情,“冬青!我都懷疑哪天你頭頂會出現一圈光環!”
“圣母么?”柏冬青嘴角抽了抽,斜了她一眼,然后又彎唇笑開,“我是覺得這么簡單的問題你不該問,所以才這么回答你的。我選擇去做律師當然是因為律師最賺錢啊?不然我怎么娶得起老婆?”
許煦哈哈大笑。以前她也費解過,以他的性格怎么會去做律師?難道不是出國留學回來當個高校老師。或者進機關做公務員更適合他么?他當時說的是,想要嘗試一次,為自己的人生搏一把。后來她漸漸明白了原因。哪怕她再低調再淡化自己的家境,甚至也因為父親發跡比較晚,她其實是沒什么作為富二代的自覺的。但她的家庭背景確確實實擺在那里,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座壓力重重的大山,他怎么可能去選擇一份穩定的工作十年八年甚至更久得慢慢熬?
許煦想了想,拉著他的手,低聲道:“以后你安安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去想賺錢什么的。其實在十四五歲之前,我的生活環境也很普通,我覺得那樣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
柏冬青轉頭默默看著她。
“好吧!”許煦攤攤手,如實道,“主要是我爸媽就我一個孩子,他們的錢不給我花給誰花?你跟我結了婚也是他們半個兒子,實在沒必要為了所謂的自尊心跟我們0見外,然后為了賺錢去做不喜歡做的事。”
柏冬青半晌之后,才輕笑出聲,點頭:“好!”
兩個人在山里待了整整一個星期。白天,柏冬青去幫忙修橋,許煦就和謝雨準備飯菜,手忙腳亂了兩天,后面也就慢慢熟練了。學生上課的時候,幫忙帶一兩節課,時間也就過去了。
鄉下晚上來得早,也沒有娛樂活動,基本上就早早回宿舍休息,第二天好有精神干活。柏冬青沒有再去借小雨衣,不是放棄了晚上唯一的樂趣,而是跟著陸遠上街采購時,順便買了一盒。
一個星期的時間很快過去,小橋也如期竣工。看著孩子們興奮地在橋上嬉鬧的場景,許煦忽然就有些莫名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