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澤玉拉著男友去了外面,來到了沒人的角落里,哭了個痛快。

在記憶里,她是從來沒有像是這樣哭過的。

小時候,哭只能悄悄地哭,稍微露出一點聲音,輕則被罵一頓，重了就是擰耳朵或者掐手臂。

當然了，杜澤玉哭,大部分時間都是因為杜奶奶看她不順眼了過來掐一把她的手臂或者大腿。

沒有理由，就只是單純路過自己跟自己玩的孫女身邊，看她不順眼了就想掐那么一把。

小小的女孩子皮膚嫩,杜奶奶掐她的時候也根本不會想著手下留情心疼孫女，干農活的手重重掐那么一把,足夠杜澤玉疼上好幾天的了。

一開始，她是哭著帶著傷口去找媽媽的。

她什么錯事都沒有做，憑什么要被奶奶打，當她抽抽噎噎的這么跟媽媽說的時候,那個軟弱的女人只會跟著一起掉眼淚。

杜媽媽往往是眼中滿是愧疚與心疼的給女兒上藥,哄著她不要哭,可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質問自己的婆婆,質問她憑什么打自己的女兒。

小女孩是不懂得，不懂為什么媽媽不幫自己，為什么只是讓她躲著奶奶走。

明明,她什么都沒有做錯。

后來，爸爸回來了，在重逢的時候，杜澤玉哭著沖進了他的懷中，告訴他，奶奶是怎么欺負自己，堂姐是怎么搶走她的衣服吃的。

可只要那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擠兩滴眼淚，再假惺惺的說一句，“澤玉偷雞蛋呢，俺看不過眼，就掐了一把，老小啊，娘知道你心疼孩子，可是你想想你小時候，娘省吃儉用，家里就一只雞，每天就下一個蛋，就這樣，娘也一口沒吃著，不都分給你和你哥了嗎？”

“現在只是管教管教孫女，都不行了，我這心里，難受啊，你爹當初怎么就沒帶著俺一起走……”

杜澤玉牢牢抱緊父親脖子，滿臉淚水的看著對她兇狠的奶奶坐在地上拍大腿嚎哭，“都說養兒養老，養兒養老，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也沒給俺生個孫兒，現在還指著鼻子質問起自己老娘來了，老頭子誒，你怎么就不帶著俺一起走了啊……”

她是騙人的！

她是裝哭的！

杜澤玉想要跟父親說，可她太小了，之前哭的太厲害，現在說話都困難，只能不停抽泣著，淚眼迷蒙間，被輕輕放在了地上。

“爸……爸爸……”

她努力的擠出幾個字來，去拉父親的手，稚嫩聲音哽咽著說，“奶奶，奶奶騙人……”

“澤玉……沒偷……雞蛋，爸爸，爸爸……”

在杜澤玉的心目中，她的父親是個大英雄，他在外面打拼，是為了給她們母女兩個更好地生活，他會抱著她舉高高，會給她打扇子，陪著她一起去玩。

可她的大英雄，在今天沒了。

杜爸爸難過的撇過了臉，說，“澤玉，跟奶奶道歉。”

杜澤玉還在哭，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轉頭想去讓媽媽幫忙，卻看見媽媽也在說，“澤玉，跟奶奶道歉。”

那個明明欺負了她的奶奶就那么坐在地上，眼中帶著得意的等待著她的道歉。

杜澤玉最后咬牙沒有低頭，她不哭了，也不鬧了，只是像是木頭一樣一聲不吭，不管父母怎么催促，都不肯再吐露出一個字。

這個時候她還小，不明白很多事，但是她知道，父母不再是她的庇佑。

之后，無論那個惡毒的老人怎么欺負自己，杜澤玉都悶聲不吭的接受了或者躲開，再也沒有向著父母告狀過。

隨著一點點長大，越是懂事，她就越是痛苦。

因為她能感受到，父母是愛著她的，他們愛她，重于愛自身的生命。

可為什么，又不肯幫她呢。

終于，在奶奶挪用了杜爸爸辛苦賺回來，用來給杜澤玉上學的錢后，他們搬離了那個村子。

杜澤玉是高興的，就算生活的再怎么艱苦，再怎么困難，只要一想到，從此她們家再也不用面對那些惡心的人，她就興奮不已。

她覺得父母也是這么想的。

可是隨著兩人在城市中站穩腳跟，在郊區買了房，手里也有了閑錢后，居然又眼巴巴的湊了上去。

她不明白，為什么爸媽可以這樣，被人打了左臉，還要去把右臉伸出去打。

而她阻止他們犯傻，阻止他們挨打，得到的卻是父母說她不懂事的話。

后來，他們明面上答應著不再來往，實際上還不是背地將家里不多的錢借給那家貪得無厭的親戚。

就連蓋個豬圈，居然都要杜爸爸坐三個小時車回鄉下去幫忙。

關鍵是，他還真的回去了。

站著走，躺著回，被杜大伯撞了腿，連口水都沒喝，就被送了回來。

憋屈都不能足以形容杜澤玉心中的想法，她甚至想，如果自己賺了足夠多的錢，她給爸媽大房子住，給他們好吃好喝，請人照顧他們，但他們別想再自己手上拿一分錢！

那家子吸血蟲，別說他們根本不需要借錢，就算是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在自己面前，杜澤玉都不會借，絕對不會！

“對！不借，一毛錢都不要給！”

少年清脆的應了聲，一邊手忙腳亂的掏出紙巾給戀人擦眼淚，一邊心疼道，“澤玉，你就是心腸太好了，要是我，別說借錢了，他不是把叔叔的腿撞斷了嗎？那我們也雇人撞斷他的腿，不就好了。”

杜澤玉抹了把眼淚，但還是有更多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來，她難得脆弱的哽咽著聲音抽抽噎噎的道，“我那個時候就是這么想的，可是沒錢雇人。”

衛明嚇了一跳，貓眼頓時瞪得溜圓，小聲噓了一聲，“我就是這么一說，你可千萬別這么干啊，會坐牢的。”

女孩紅腫著眼睛，看著面前小心翼翼勸著自己的少年，噗嗤一聲，眼中還含著淚呢，就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