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圖克.博格拉給塞坎的信中。提到了謀落烏勒,總的來說,那只是順帶一提,并不是信中一個特別重要的內容,鄭渭也好,郭洛也好,都沒有特別注意,但張邁卻留了心。
“或許,該把這封信給他瞧瞧。”他心想,卻沒有將這個想法說出來。謀落烏勒,在大多數人心目中他并非一個重要的人物,薩圖克等認為他不過一介叛徒而已,郭師道等目之為一個俘虜,在當前的局勢下,似乎沒有必要去為這樣一個人多費心神,但張邁卻還是在召開軍事會議之前將馬小春叫了來,把薩圖克的第一封信交給了他。
“帶去給你姐夫瞧瞧,請他替我翻譯成漢文。我供養了他這么久,他也該替我做點兒事情了。”
馬小春沒想那么多,就答應了,張邁回頭便連夜召開軍事會議。將薩圖克那三封信的內容擇要告訴諸將,盡管來到怛羅斯就預了要和薩圖克硬碰,但親耳聽到這個消息,諸將還是覺得時間忽然之間變得緊張了起來。
薩圖克的信件里透露了,他這次會帶大軍回來,總數可能會達到兩萬,如果再讓他知道怛羅斯已失,那么他繼續調派的軍隊就可能會更多,來勢也會更洶!而且從薩圖克已有的戰績來看,這兩萬大軍里頭訓練有素的精兵一定為數不少!
再聯想起薩圖克人在千里之外,卻將這邊的形勢判斷得毫厘不差諸將就更是心頭如被一塊巨石壓著。很顯然接下來的這個對手可是個真正的名將,不是吹出來的,
“不少于兩萬人的大軍!這可如何抵擋啊!”楊定國喃喃著,他雖然老而彌堅,十分勇悍,但也明白唐軍如今的兵力和對方相差太遠。就算將昭武部那不大可靠的四千兩百人算上,唐軍也不過一萬人,這一萬人已是唐軍的上限,而薩圖克的“兩萬人”卻只是他的下限。
“如果能假以時日,讓我們對現有的數千人加以訓練,或許還可以一戰”郭師道嘆息了一聲。
但現在他們卻沒有這個時間。
就如張邁心中所想,內外前后各方面的形勢都充滿了不可知的危險,而且總體而是對唐軍很不利的。
連續吃了幾次虧的薩圖克,用兵一定會更加謹慎,而已經暴露了的安西唐軍,面對薩圖克也將再難收出其不意的戰場效果了。
“奇襲,大概已經不可能了。”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在心里下了這個結論。而奇兵卻是唐軍一直以來的優勢,甚至是唯一的優勢。
“堂堂正正的話,我們一定會輸,可否考慮一下利用俱蘭山脈的地形,打山地戰呢?”新任校尉唐仁孝說。
“并不是有山地就一定有利于防守。俱蘭山脈并非南北橫亙,而是近于東西走向的西北、東南走向,俱蘭城的地形和城防,怕也沒法擋住從東面壓來的數萬大軍的。如果是山嶺延綿千數百里而只有一條道路,就像中原的潼關、蔥嶺的疏勒那樣,那么在這條道路上設下埋伏是可以考慮的,可俱蘭山脈的道路雖都不好走,但從八剌沙袞到這邊,卻沒有一條很明顯的必經之路,我們很難預判敵人會從哪里來。如果分兵的話,我們的兵力本來就弱,一分下來就更沒有勝算了。”劉岸說。作為大都護司馬,同時有過人的專長,他的話顯然有相當的說服力。
“俱蘭城的話,恐怕不行!但滅爾基呢?”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道:“若我們在占據俱蘭城以后,進而占據滅爾基呢?”是郭師庸。
“滅爾基”劉岸也忍不住動心,滅爾基甚小。小的幾與新碎葉城一般,卻是剛好堵在幾條山路上,城防又是典型的易守難攻,要是唐軍能夠奪取滅爾基,那么薩圖克西進要么就是強攻這座山城,不然就得繞個彎子,貼著俱蘭山脈北麓的沙漠邊緣迂回襲擊俱蘭城。“若是以滅爾基為盾,再以俱蘭城為滅爾基之援,那那我們或許真的有一戰之力!”
“特使!”郭師庸見劉岸也支持自己,馬上道:“立刻拔營往東,促楊易攻打俱蘭城,挺進滅爾基,據山城以延胡馬!同時向白水城派出使者,饋以重金通好,若薩曼不在背后給我們搞鬼,使我們不至兩面受敵,那么我們就還有一戰之力!再則,派舌辯之士越過沙漠,走八剌沙袞,給阿爾斯蘭投書,設計挑撥他們正副二汗,至不濟讓阿爾斯蘭坐山觀虎斗,若八剌沙袞那邊趁機在背后搞鬼的話,那我們甚至有機會將薩圖克擊潰于城下!”
這員老將在轉眼間連做三項建,顯然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就對此事有過深思熟慮,他的幾句話說出來,楊定邦、安守敬、劉岸都微微點頭,心想:“師庸所。正合我意。”
鄭渭張了張口,卻是欲又止。
“那么,郭都尉是認為,我們可以背靠怛羅斯,在滅爾基俱蘭城一帶與胡馬斗上一場了?”張邁道。
“正是!”郭師庸道:“此戰是我安西唐軍生死一戰,若是這一仗打贏了,那么,那么那么我們的旗幟就真正樹起來了!我們安西唐軍將在這西域,打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說到這里他的聲音微微顫抖,顯然對這個危險的前途充滿了興奮。盡管相對于張邁,郭師庸顯得保守,但實際上以他這個年齡而他仍然是偏于激進的,若非如此如何能與張邁老少交心?
青年校尉唐仁孝等更是紛紛請戰,道:“郭老都尉說的不錯,我等愿效死戰,為唐軍在這怛羅斯打出一片天地來!”
連郭師道亦捻須頷首,局勢仍不可測,但唐軍已經沒有退路,既然沒有退路,那就戰吧!
“好!”張邁道:“這一戰,雖然來得比預期的早,但也在意料之中!既然薩圖克要來,那我們就在這里與他一戰!怛羅斯。怛羅斯當年高仙芝將軍在這里惜敗,今天我們就要在這里雪恥!”
諸將無論老少,聞無不熱血沸騰!
軍事會議計議一定,當即作出安排:以鄭渭為使者,出使薩曼;以劉岸為使者,出使八剌沙袞;張邁統領第一、第四、第五三折沖府,來日即拔營向東,與楊易會師;郭師道統領第二折沖府并昭武、烏護兩部,坐鎮怛羅斯,一方面防備薩曼,同時督辦糧草軍資。
安排既定。諸將便各自準備。
諸將各自歸營部署兵馬,劉岸、鄭渭也各自準備出使的事宜,鄭渭回帳叫來鄭豪、鄭漢,道:“自攻下怛羅斯以來,我忙于公務,都沒敢顧及私情,你們嫂子,到現在還沒找到,或許她還在俱蘭城”說到這里哽咽了一下,吩咐鄭漢,繼續幫自己留意此事,“如今郭楊兩家和張特使,對我們都極好,我走之后,你可事郭叔叔、楊叔叔如父,事張特使、郭洛、楊易如兄,有他們照顧,我也不用擔心家里的事情了。楊易已經去了下巴兒思,他這人,口里和我很不對付,其實極是仗義,蒙由那個雜碎,不用我開口,楊易定然會幫我捉到,到時候這仇就由你來替我報!”
鄭漢道:“哥哥,你看我們這次能夠守得住嗎?”
鄭渭猶豫了一下,道:“戰場上的事情,我判斷不準,不過就大勢而,我覺得要穩住薩曼這個后方,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