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太太的尖叫聲低而短促,如同公鴨被掐住喉嚨那一瞬間發出的聲音。
外間陪侍的貼身丫鬟翠盈聽到里屋高四太太的動靜,忙掀開被子,起身跑了過來,一邊綁著衣帶,一邊問道:“太太,怎么了?”
“你,你看外面!”
翠盈湊過去看了看,發現窗外那堆東西還在“唔唔唔”地發出聲音,像是人被捂著嘴裝在了里面。
“太太,咱們出去看看吧!”
桂香院白日人來人往的,到了晚上,除了四太太和翠盈,就只有歇在偏房里的四個小丫鬟和門口值事房里的兩個上夜婆子了。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人都好似沒有聽見高四太太的尖叫,一點動靜都沒有,大概都睡得正香呢!
翠盈畢竟年輕膽大,她打著燈籠陪著高四太太走了出去。湊近用燈籠一照,兩人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很大的黑色布袋,袋口被人用繩子系住了,里面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掙扎著,袋子表面凸出一塊凹進一點動個不停。
翠盈身有武功,藝高人膽大,把燈籠遞給高四太太,自己上前解開了繩子。
袋口一開,一個被塞著嘴綁著手的女孩子鉆了出來,嘴里“嗚嗚”地叫著。
高四太太打著燈籠上前一看,頓時大驚,捂住了嘴――這是高璉!她的寶貝女兒高璉!
高四太太看著黑而胖,好像很粗笨,其實性子剛毅果敢,她很快鎮靜了下來,一手拿著燈籠,一手開始取下塞在高璉嘴里的布巾。
翠盈也認了出來是自己的小姐,她忙上前解開綁著高璉雙手的繩子。
回到內室之后,高四太太看著女兒,不禁流下來眼淚。
高璉個子又長高了不少,身材發育得也更好了,面孔百里透紅,大眼睛幽黑明凈,明明是一個極其美麗的發育得很好的少女,可是,她眼睛沒有焦距,看不見最疼她的母親,嘴里亂七八糟哼著“……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
這些艷歌,是興盛帝在生時喜歡聽她唱的,讓她學了好多,如今她人被嚇傻了,卻把這些艷歌記了下來,不停地哼唱著。
高四太太把女兒抱在懷里,好一陣摩挲,顆顆淚珠從粗糙的臉上流了下來,落在了高璉亂糟糟的頭發上。
翠盈察觀色良久,方道:“太太,要不要請老爺過來?”
高四太太擦了擦眼淚,摟著高璉道:“待我想想再說。”
高四太太并不是沒腦子的人,雖然宮里朝中對興盛帝的死因諱莫如深,可她還是打聽到了一些,知道興盛帝暴斃之時,身邊只有那兩位卓氏美人和自己的女兒高婕妤,他的死怕是和自己的女兒脫不了關系。
宮變發生之后,高婕妤和兩位卓氏美人就失蹤了。
高家自然不敢去尋,于是這三個人就仿佛沒在這世間存在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誰知道老天庇佑,高璉竟然被送了回來。
過了一會兒,高四太太才道:“翠盈,你去把老爺請過來吧,先別說是小姐被送回來了!”
“奴婢省得!”翠盈退了出去。
高四太太摟著女兒,肉眼泡里的小眼睛閃過一絲狠毒:“璉兒,你知道么,母親差一點就給你報仇了,是那個賤人朱紫挑唆王爺打你把你送進宮里去的,母親一定會繼續為你報仇的,一定讓那賤人付出代價!”
高四老爺正在和新納的侍妾敏兒綢繆倍至,就被太太的貼身丫鬟翠盈叫了起來,心里很不高興,小丫鬟幫他穿衣服的時候,他一直板著臉。
柔美無骨的敏兒沒有起來,嬌聲道:“老爺,奴家等你……”
她的聲音似乎經過專門的訓練,帶著一股媚意,似乎搔到了高四老爺的心里面。
高四老爺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這才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高四老爺進去的時候,高璉趴在母親懷里,嘴里唱的艷歌已經變成了“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高四太太沉著臉,看向驚呆的高四老爺。
高四老爺心里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驚喜,而是想殺死高璉滅口。他陰沉著臉,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后道:“我去稟報父親!”
高四太太一驚,她瞪著眼睛道:“誰也不許動我的女兒!”
高四老爺看都懶得看她一眼,道:“頭發長見識短!你除了在內宅吃醋害人還會什么?”
他起身走了出去。
趙貞在外書房見了許侯二位神醫。
這兩位在王妃面前一幅道貌岸然世外高人的模樣,可是在王爺這里卻是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快把趙貞給煩死了。
可是,煩歸煩,在內心深處,他還是很感激許文舉和侯林生對朱紫的救命之恩的,所以一向諸多的包容。
許侯二位進來之后,趙貞一反常態地屏退了所有人,包括平安喜樂四個親信小廝,還吩咐林蕉瘦和林雪蟄站在距離書房門口二十步遠的地方,遠遠看著,不要讓人接近書房。
林蕉瘦和林雪蟄以為王爺要談的是什么軍國大事,雖然心里很詫異怎么和這兩個冤大頭大夫談軍國大事,但還是瞪大眼睛認認真真監視著書房門口。
趙貞和許侯兩位都是一臉嚴肅的樣子,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
許文舉和侯林生雖然性子佻脫,但深知王爺對于王妃的寵愛程度和在乎程度,談到王妃的時候絕對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侯林生道:“王爺,您真的不想再要了?”
許文舉也瞪大眼睛,等著王爺的回答。
趙貞背脊挺直坐在書案后邊,垂下眼簾道:“起碼今年不能要。”
許文舉和侯林生相視一看,似乎都有些明白了。
許文舉想了想,道:“王爺,其實王妃的身子骨早已恢復了,繼續飲以前的那種避子湯也不錯!”
趙貞聞,臉微微僵了一下――為了這個避子湯,朱紫以前同他不知道慪了多少次氣――他不愿意多談這些,直接問道:“你們的結果出來沒有?”
聽到王爺問這個,侯林生和許文舉一下子認真起來。王爺把許給他們的黃金交給他們之后,就又布置了一個任務――查明每月到底何時與女子同房女子會懷孕。
侯林生看著許文舉,微微點了點頭。
許文舉站起身道:“世間皆以為最佳受孕時間是女子月信之后,我與老侯卻認為是女子兩次月信中間,只要在這幾日同房,女子就會很容易懷孕,其它時間,倒是無妨。”
“當真?”趙貞鳳眼微瞇,眼神深幽,盯著侯林兩位。
許侯兩人并排站在一起,感受到王爺這樣的目光,頓時感到了一絲重壓。最后還是許文舉抗壓能力強一點,道:“王爺,這是我們多年來的經驗,不會錯的。”
趙貞這才點了點頭,身子也有些放松,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看了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有了金子,為何不去買房置地娶妻生子,怎么還賴在我府里?”
許文舉和侯林生多機靈的人,一聽這話,就知道王爺問完正事已經放松了下來,馬上打蛇隨棍上。
侯林生賤兮兮笑道:“小人這不是舍不得王爺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