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連波,”朱太后低低的聲音有些飄渺,“你的眼角怎么了?”
扮成“錢柳德”的徐連波動作微不可見地頓了頓,畫著眼線的眼簾垂了下來,然后才道,“和柳蓮打了一架。”
柳蓮?朱太后想起姐夫提到的那個名字。記得一直跟著姐姐,看起來極漂亮極危險的一個男子。
年輕的朱太后沒有說話,伸手拉開了書案下的小抽屜,取出了一個白玉盒子交給了徐連波:“抹一下,太顯眼了!”
徐連波接過了白玉盒子,塞進了袖袋里面。
朱太后和朱王妃睡了之后,徐連波和柳蓮一不合,終于痛痛快快地在自己的房間里打了一架。因為旗鼓相當,所以他既沒有成功勝了柳蓮,柳蓮也沒有揍他成功。只不過柳蓮的嘴唇被他一拳打破了,理由是紅的討厭;他描畫過的眼角被柳蓮打腫了,理由是女里女氣看不慣。
來見朱太后之前,徐連波好好地用化妝的材料掩飾了一番,不注意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的,不知道朱太后怎么就看出來了!
沒來由的,徐連波的鼻子有點酸澀。
這是一種陌生的感覺。
徐連波是個孤兒,自少年時代就開始跟著南安王趙貞南征北戰,在化裝和偵查這兩方面,罕有敵手。
這么多年來,沒有人能看出他愿意掩飾的的傷口,除非那人是真的關心他。
他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為朱碧按壓肩膀。
過了一會兒朱碧問道:“姐夫說讓你自己選,你愿意和那個柳蓮換班么?”
良久,徐連波才道:“我留下。“
他的聲音平靜。
他知道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選擇。
從今以后,他要留在這里,陪著朱碧,陪著這個明明那么孤獨卻故作堅強的還稱不上女人的女孩子,陪著她走過這段孤獨的路。
朱碧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容易就答應了。她明明還準備著那么多的利誘、那么多的威脅沒有說出來呢!
她知道徐連波的選擇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他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意味著他的身份將永遠見不得光,意味著他永遠不能擁有真正的婚姻和孩子……
朱碧沒有做出任何承諾,承諾不是說出來的,她只想做出來,證明給自己看。
這日開心的人不僅僅只是朱太后,還有新把大門外的匾額由“林尚書府”換成“林丞相府”的各位林家主人及預備著雞犬升天的親朋故友們。
從林孝慈成為大金新宰相的那一刻起,位于東城的林府的候見室里,已經等滿了候見的人。
在林府后宅的正院里,林孝慈的正妻連夫人帶著丈夫的兩個小妾洪姨娘和張姨娘,正侍候婆婆林老夫人和小姑林慕慈用晚飯。
林老夫人和林二小姐剛剛進京。
一進京城的林府,林老夫人就作威拿勢,逼著連夫人帶著幾個孩子搬到了偏院去住,自己帶著女兒林慕慈住進了原先林孝慈和連夫人居住的正院。
剛搬完家,她們就得到了林孝慈成為宰相的喜訊,母女倆心中雖喜出望外,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對林孝慈的妻子連夫人更加苛刻了。
林孝慈自幼喪父家道中落,母親林老夫人帶著他和妹妹林慕慈艱難度日,母子母女和兄妹之間感情很深。后來,林孝慈考中進士,投靠了南安王,成了南安王親信,林家這才開始興旺起來。
對于林孝慈的妻子連氏,林老夫人和林慕慈都很不喜歡,只不過林老夫人表現明顯而林慕慈表現隱忍罷了!
林孝慈非常的孝順,他和連氏感情很好,本不愿娶妾,身邊的兩個姨娘洪氏和張氏都是母親林老夫人強賜給他的,看在母親的面子上,他對她們也都很客氣。
林老夫人終于用完了晚飯,她老人家站起身來,卻板著臉對伺候了半日的媳婦連氏道:“你和洪氏、張氏就在這里用了晚飯吧!”
林慕慈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也不拉著母親走,而是站在那里,等候著嫂子坐下去吃她和母親的殘羹冷炙。她的想法很簡單:連氏你是外人,你享了我林家的福,就得受我林家的氣!
連氏知道丈夫純孝,怕鬧出來丈夫不高興,含屈斜簽著身子坐了下來,匆匆用了幾口。
洪氏和張氏看著連夫人蒼白的臉色,心里暗喜,一邊陪著用了。
夜里,洪氏和張氏一起去了正院二小姐的房里。
聽了張氏洪氏粗俗肉麻的表忠心的話,林慕慈淡然一笑,懶洋洋地吩咐丫鬟秋心:“替我賞二位姨娘!”
第二天一大早,林老夫人當著來請安的林孝慈的面,大罵了連夫人一頓,說她妒忌,讓她以后呆在佛堂里念經,除除一身的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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