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巫徹底啞然,含糊的咕噥了幾句,居然就這么輕松的放過了夏頡。頃刻的功夫,她又興奮起來,一對眸子已經變成了綠油油的,一絲絲極其凌厲的青色寒光在眸子深處不斷的閃動,黎巫很是激動的說道:“好了,我是來做賊的又怎樣?唔,這罩住了整個府邸的星陣,你怎么解開它?”她躍躍欲試的伸出了右手,輕聲道:“若是你的星訣無用的話,我可要直接把這星陣給粉碎掉了。”
再次的沒有了語,夏頡低聲嘆息了一聲,一股巫力注入了手上的星訣中,近百片銀色的玉片紛紛飄了起來,急速的飛上了高空,一陣的盤旋,已經按照他計算的方位,鎮住了厲天候府上空七殺點星陣的所有星位。
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條黑色的手絹,緊緊的蒙住了自己的臉,僅僅露了一對眼睛出來,夏頡低聲道:“旒歆,我的巫力不夠,只能解開這星陣一瞬間的功夫,進去的時候,可一定要快。”
黎巫的心臟突然就這么無端端的劇烈的跳了起來,她無比聽話的狠狠的點點頭,呼吸有點沉重的說道:“好,聽你的。”頓了頓,她突然又笑起來:“放心罷,就算被厲天候的護衛發現了,我也安排了后手,逃走是不成問題的。”
“嗯,后手?”夏頡愣了一下,卻沒有問她詳細的情況,雙手結成了一個古怪的巫印,低聲的喝道:“天星轉,封!”他已經引發了天空那占據了七殺點星陣各大星位的星訣,讓它們構成了一個極小的星陣,就好似一塊石頭投入了小溪一樣,讓溪水瞬間停滯了一下。就是這一瞬間的停滯,厲天候府上空那完美的星陣禁制突然裂開了一個小小的空隙。
體內的巫力幾乎是被瞬間抽空,夏頡眼前一黑,卻是已經本能的團身翻進了厲天候的府邸內。身體還沒有落地,夏頡已經在空中團成了一個肉球,身體剛剛接觸到地面,他已經急速的翻滾了幾次,無聲無息的幾個跳躍,身體已經隱沒在了墻根附近的一團樹影內。
緊跟在夏頡身后飄進來的黎巫看得是嘆為觀止,她驚疑的低聲道:“這蠻子成日里做賊的不成?怎么這動作如此熟練呢?”
一邊惡毒的揣測著夏頡是否擁有某種副職的可能性,黎巫的動作卻并不比夏頡慢到哪里。她剛剛飄過墻頭,右手上就已經掏出了一個雕琢手法極其拙劣,外表非常難看,材質卻是極品冰玉的藥瓶,隨手拔出了瓶塞,把里面數十點青色的藥液朝著前方撒了出去。
那青色的藥液剛剛接觸空氣,立刻化為一蓬蓬青色的霧氣,隨之就消失無形。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氣彌漫在眼前這個巨大的院落里,幾乎是瞬間的功夫,到處就傳來了人體倒地發出的‘噗噗’聲。
“呵呵呵呵!”黎巫無比得意的笑了起來:“我親手煉制的‘百草軟龍香’,就算是真正的應龍,聞到了也會渾身癱軟睡了過去,這個院子里所有的護衛,可不是被我清理干凈了么?”
得意的黎巫回過頭來,突然呆住了。就在她身后三尺的地方,白翻著白眼,嘴里吐出了一層厚厚的白色泡沫,也癱軟昏睡了過去。在斜后方的樹叢里,夏頡更是四仰八叉的倒在了那里,也不知道壓壞了多少花花草草。
眼里的綠光猛的熊熊燃燒起來,黎巫氣極敗壞的低聲咆哮道:“無用的廢物,你們,你們怎么能躺下?”
一盞茶時分后,腦袋還有點發暈的夏頡搖晃了一下身體,近乎哀求的朝著黎巫拱了拱手:“黎巫大人,旒歆,我們是來做賊的,你用巫藥把這么多護衛都昏睡了過去,是很好的事情。可是你連同伙都不放過,你也太過分了罷?”眼珠子無法正確對焦的白身體軟沓沓的靠在了夏頡大腿上,對著黎巫連連點頭,表示他絕對贊同夏頡的意見。
黎巫只是沒吭聲,右手死死的握著那冰玉藥瓶。
撇了撇嘴,夏頡掃了一眼黎巫手上的藥瓶,含糊的說道:“看你手上那瓶子這么丑,就知道你藥瓶里沒放好東西。幸好你的巫藥對自己無效,否則若是我們三個都躺在了這里,明天可就有趣了,等得厲天候把我們抬到王庭里去,到時候卻是真正有趣。”
搖搖頭,不理會氣得七竅生煙的黎巫,夏頡飛快的領著白,對比著手上一張羊皮上畫著的厲天候府的詳細地圖,朝袞的臥房方向摸了過去。
“哼。”黎巫看了看手上那冰玉藥瓶,低聲說道:“這藥瓶真的很難看么?可是畢竟是我自己刻的啊。”語氣里有點傷心的黎巫把那玉瓶塞回了袖子里,身體化為一縷細細的幽光,緊跟著夏頡飄了出去。
厲天候府在大街上看起來,不過是一個很小很普通的宅院。可是經過了巫術的禁制,厲天候的府邸實際上是一個前后十幾進,擁有數十座高大殿堂的宏偉府邸。若是沒有履癸提供的地圖,夏頡他們哪里找得到袞的臥房所在?
他們侵入的那個院子里所有的護衛都倒在了地上,而其他的十幾進院落中,到處都有鐵甲護衛在往來巡走。這些護衛步伐隆隆,隔著老遠的就讓夏頡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很輕松的就利用樓閣、樹叢、花叢的掩護,避開了這些護衛。伴隨著那些護衛的一些兇猛奇獸,卻被黎巫身上有意無意散發出去的可怕氣息所震懾,就算它們聞到了一些奇怪的氣味,卻哪里敢發出一點聲音?
如此走走停停,躲過了十幾支巡邏的隊伍,夏頡他們出現在正對著袞寢殿的一間樓閣屋頂上。
高大寬敞的寢殿外殿卻是燈火通明,袞身穿黑色長袍,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殿的正中,兩側則是盤坐了十幾名容貌怪異不似大夏人的壯漢,一個個正在高聲歡笑,觥籌交錯,對著大殿中翩翩起舞的十幾名近乎**的少女嘻笑不已。
夏頡趴在屋頂上,看著正在尋歡作樂的袞,低聲道:“夜生活還真夠豐富的,都轉鐘了還不休息呢?”
黎巫無比好奇的借著屋頂一塊突出的石柱掩住了自己的身形,低聲問夏頡:“安邑城內的巫家,可都是這樣半夜了還作樂么?”
扭頭看了黎巫一眼,夏頡有點稀罕的問道:“難道你不知道?安邑城內的巫家、侯爵,若要尋歡作樂,自然是想如何就如何的。唔,他們現在還不睡,卻是讓我怎么去找履癸要的東西?”
“哦?這樣啊!”黎巫有點寂寥:“我怎么知曉?唔,你看,厲天候讓這些女子跳舞,難道我讓黎巫殿那些數百歲的大巫給我跳舞不成?”
夏頡、白渾身的寒毛同時豎了起來,想象一下那些渾身干巴巴的大巫近乎**的在那里扭動著身軀,那是一種多么可怖的景象。不滿的看了黎巫一眼,夏頡有點好笑的說道:“看不出來你很有說笑話的天賦,只是,剛才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聳聳肩膀,黎巫又掏了個玉瓶出來,同樣是極品美玉的材質,同樣是難看得死的模樣。她輕聲的嘀咕著:“我也覺得不好笑。他們還不睡去的話,我也只能把整個府邸里的所有人都藥倒了。”在夏頡警惕的眼神中拔出了瓶塞,黎巫皺起了眉頭:“厲天候府里的友客,怎么盡是外族人?胡羯的劍客,東夷的箭手,南蠻的武士,就差海人的戰士了。”
夏頡很隱蔽的用手指點了點大殿中正咱瘋狂扭動身軀的一名金發女子:“海人的戰士是沒有,但是海人的女奴隸卻有好幾個。嗯,厲天候如此喜歡結交外族的戰士,就不怕大王對他起疑心么?”
黎巫冷笑起來:“我懷疑前任天巫是否附體在你身上,怎么你這樣喜歡計算?厲天候喜歡結交外族人,自然有他的理由,可是關我什么事?我是來幫你偷東西的,可沒心思理會一個小小的沒有實權的天候的骯臟勾當。”
右手食指上有一縷幽光射了出來,那藥瓶中飛出了數十點漆黑的藥汁,黎巫手指輕輕的抖動,控制著那些藥汁在空中慢慢飛舞,扭過頭來問夏頡:“不過,履癸到底要你偷什么東西?這些王子都想做大王,我卻想不到有什么東西,是可以讓袞失去大王的歡心的。”
看著黎巫面前漂浮著的那些藥汁,夏頡很無奈的連連嘆息:“你參合了進來,可就一點難度都沒有了。唔,厲天候勾結了一些王庭的官員,賣給胡羯精銳的兵器,賣給東夷上好的精鐵,賣給南方蠻族大量的糧食。這些勾當么,和大王子的商行也有關系,厲天候身邊,應該有一本往來交易的賬本的。”
“憑這個就能讓大王懲治厲天候么?或者,履癸還想利用這東西算計盤罟?”黎巫眼睛里面綠光閃動,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滴漆黑的藥汁突然急速飛了出去,在附近的一個院子上空化為一團淡淡的黑色霧氣,飛快的朝著下方籠罩了下去。
“唔,大王并不在意大夏的兵器、軍械被賣給大夏的敵人。”夏頡露出了一絲苦笑:“應該說,賣給胡羯、東夷、南蠻那些物事的最大后臺,就是大王,大王在里面拿了最大的那一筆利潤,他怎么會為了這些事情懲罰厲天候呢?”
“但是。”夏頡冷笑了一聲:“厲天候的賬本上,還記載了胡羯、東夷乃至那些大夏的附庸部族、小國獻上的禮物清單,有些事情大王是不方便親自出面的,這些收受供獻的事情,是厲天候掌管的。據說,最好的數十名美女,卻是被厲天候自己消受了,并沒有獻給大王。”
他看著黎巫,卻看不到臉被黑紗蒙住的黎巫是什么表情:“你曉得大王的脾性罷?厲天候扣下了那些禮物中最美麗的女子,這件罪過,就足以讓大王對他施加最嚴厲的懲罰了。厲天候的生意,卻是和大王子也有關系的,說不得大王對大王子也會不好的心思,這就足夠讓混天候從中取事了。”
“這樣啊?”黎巫蹲下了身子,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夏頡,輕輕的點點頭:“這么說來,你取名為頡,如今卻是對得起這個字了。一個只會殺人,沒有一點腦子的蠻子,的確是不配這個字的,不過你不是那種蠻子。”
“嗯?”夏頡詫異的問了一聲,黎巫的這話,算是對他的夸獎么?
黎巫卻輕笑起來:“你算是我黎巫殿的屬下,如果我心情好,我自然會幫你作些事情。就比如說,你想要借助履癸的力量幫你報復東夷人。只是,你回去告訴他,盤罟向我供奉了數量極大的獻給天神的祭品,若履癸想要得到黎巫殿的支持,就獻上比盤罟的祭品更多的錢物罷。”
她指著夏頡的鼻子說道:“你可以告訴履癸我的身份,告訴他說,我是因為你的緣故才幫他的,那么,他就應該表現一點對天神的敬意。”
咬著牙齒沉默了很一陣子,夏頡作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看著黎巫:“黎巫莫非真的如此關照于我?”
“呵呵呵呵!”黎巫站了起來,很輕聲的對夏頡說道:“如果你要聽假話呢,那就是我非常重視你,你也許會成為九大殿主之外的第十名大巫。如果你要聽真話,那就是,既然天巫、幽巫、靈巫都已經站在了履癸的身后,那我黎巫殿為什么要幫盤罟那個注定要倒霉的大王子呢?”
“什么?”
夏頡心頭猛的一震,天巫、幽巫、靈巫,九大殿主中最精通天相、鬼神、幽冥之力的三大巫,全部傾向于履癸了?
黎巫卻是不給夏頡任何的解釋,她的手指輕輕彈動,一滴滴漆黑的藥汁就這樣飛了出去,化為一團團漆黑的霧氣,籠罩了整個府邸。
這一次的藥汁效力卻比剛才的軟龍香遲緩了些,袞以及他的友客紛紛打起了呵欠,有點支持不住的摟著那些跳舞的少女散了開去。大概一頓飯的時間后,這藥汁的威力才突然發作,整個厲天候府已經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中去。
黎巫抿著嘴笑起來:“夏頡,你可以去搜尋厲天候的賬本了。只是我有點不明白,如何讓大王相信那賬本是從厲天候的府邸中拿出來的呢?”
臉上帶著一絲惡意的笑容,夏頡攤開手:“嗯,除了賬本,你不覺得,那些比大王身邊的女子更加美麗數分的奴隸,是最有力的證據么?賬本可以作假,可是那些女子,卻是假不了的罷?我們帶走幾人,剩下的事情就歸混天候操心了。”
“偷活人?”黎巫眼里的綠光更盛,很是興奮的低聲叫道:“倒是有趣,我卻是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今天卻是有意思了。”
摩拳擦掌的黎巫當先飄下了那樓閣,沖向了厲天候的寢殿。
夏頡愣了一陣,唯恐她作出什么好歹來,連忙也跟了進去。
微風掃過,近百名身穿黑色巫袍,胸口上有黎巫殿標志,并且盡是八鼎以上的大巫突然出現在方才夏頡他們站立的樓閣上。這些大巫,可不就是黎巫所謂的可以保證讓他們安全撤走的‘后手’么?能夠率領實力如此雄厚的一批人入室盜竊的,怕是整個大夏,也就只有黎巫做得出這種事情了。
“這樣好么?旒歆這般舉動,實在是不符合她的身份。”一名九鼎大巫低聲的說道。
“有什么不好?她開心就好。既然這蠻子讓旒歆覺得開心,就由得她去折騰罷。”另外一身份相當的大巫如此說道。
又一九鼎大巫用手遮住了自己胸口的標志,低聲嘆息起來:“唔,這夏頡不是說偷厲天候的賬本么?怎么,他居然把厲天候的寶庫都掏空了?他手腕上的那個鐲子,到底能裝多少東西?十萬方原玉,數千箱錢,這般多的珠寶之物,竟然全搬空了?”
一眾黎巫殿的大巫,臉色齊刷刷的變得無比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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