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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英明決斷

            刑天厄不緊不慢的上前了兩步,湊到了夏王面前,滿臉都是燦爛無比的笑容:“大王所謂的值得商磋,到底是商磋何事?商湯身為商族族長之子,乃是九王子的友客,這身份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只是,商族族長之子,在安邑城中,卻能調動城衛軍么?誰會相信商湯的話呢?誰會相信履癸真的在城外遇襲呢?除了夏頡這個商湯的朋友,誰會帶人去救履癸?”

            “嘿嘿,父王,你這話好沒道理。”履癸在旁邊陰陽怪氣的笑了幾聲:“若是商湯真的去向城衛軍求救,怕是我履癸死得更快。城衛軍的軍尉是誰啊?袞還被幽閉在府中,哼哼,他的娘舅,可會來救我?”

            夏王一耳光直接抽飛了履癸,這才滿臉是笑的對著刑天厄點頭道:“這么說來,商湯向夏頡求救,原本應該如此?”

            刑天厄很是認真的點頭:“的確應該如此。城衛軍,可不敢私離安邑。”

            “這樣說來,你刑天家和老九沒關系了。”夏王看了看捂著臉爬起來的履癸,又看了看刑天厄。

            刑天厄大驚小怪的睜大了眼睛,很是氣惱的指著夏王怒聲道:“大王你這是何意?莫非大王忘記了,按照昔日我等各大巫家的先祖和祖王大禹王的盟誓之詞,我等各大巫家,絕不插手大夏王庭的王權之事么?我刑天家這么多年來,可曾在背后行過這等鬼祟伎倆?各大巫家誰不知道,這王權更替之事,只有巫殿和王宮有權解決么?大王這話實在是讓我刑天厄萬分驚詫了。”

            夏王皺起了眉頭,指著夏頡問道:“那,夏頡為什么要去救履癸?”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夏王終于把問題繞回了他最關心的點子上:他根本不在乎履癸被誰刺殺以及是否被殺死,他在乎的是,是否四大巫家乃至其他各大巫家的人,參與了王權的爭奪。這是可能威脅到他自身統治地位的大事,他羅嗦了這么久,最后就是要問清這個。

            大眼一瞪,夏頡心頭一陣怒火冒起,猛的上前一步大聲吼道:“大王此好沒道理!就算路邊一條牙狼被打斷了腿,若是被馴服的牙狼,我夏頡都要去好好的救治一番,何況是人?我和商湯有交情,初來安邑城時,被相柳家人挑釁,曾蒙九王子開分解,欠了他的人情在這里,我夏頡為何不能去救他?”

            他眼里黃光閃動,厲聲高喝道:“我夏頡雖然是南方一蠻人,卻也懂得天理人倫、家常綱理,更知父慈子孝的仁義之道。大王見自己兒子受人刺殺,卻不管不問,只是糾纏一些細節小事,無非就是害怕履癸和刑天家勾結,可能威脅到大王的王位,簡直就是可笑至極!簡直就喪盡了天理,這等無情無義之事,豈不是讓天下人盡數膽寒么?”

            刑天厄的臉色都突然一陣蒼白,夏頡這話說得太重了。雖然刑天厄心中也對夏王的這等行徑不以為然,但是老奸巨猾的他,怎么可能說出夏頡這樣不留絲毫余地的語來?

            夏王臉色一陣發青,眼里怒火熊熊,猛的朝夏頡逼前了一步,他須發大張,眼珠圓瞪,彷佛要一口生吞了夏頡。

            “唔,大王,我覺得夏頡說得沒錯。”旒歆拎著身體縮小到只有尺許高下的白的尾巴,把可憐的白在手上一圈圈的轉著圈兒,突然和夏頡站了個并肩:“你浪費太多時辰啦,我們哪里有空陪你處置這些家務?就算我都看出來了,命人刺殺履癸的,肯定是他兄弟中的一個,找出來殺掉就是了,你還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旒歆說的話,比夏頡更加不留余地一點:“如果大王你處置公平,就殺了那個勾結胡羯人刺殺自己兄弟的王子。若是大王處置不公平,那就干脆殺了履癸就是,省得哪日履癸又被人刺殺,還要夏頡去救他,害得夏頡還招惹一身的是非。”

            夏王瞠目結舌的看著旒歆,徹底的說不出話來。他還能怎么說呢?心里清靜有如一片湖水的旒歆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但是這短短的幾句話,卻把夏王推到了無比尷尬的地步。他能怎么樣?殺了履癸?履癸是他最有能耐的兒子,怎么能殺?殺了那些命人刺殺履癸的兒子?可是在自己歸天之前,還要依靠這幾個廢物兒子牽制履癸,卻又怎么殺得?

            良久,夏王才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大聲吼道:“來人啊,把那些刺客的活口押上來!讓本王看看,這次的事情是誰主使他們做的。”他完全忘記了夏頡剛才對他的冒犯了。夏王就算記得,也會迅速的忘掉,他還能怎么樣?別人不認識黎巫旒歆,他怎么可能不認識?大夏巫教九大殿主之一的黎巫護著夏頡不提,夏頡身后還有一個更加招惹不得的人存在,夏王可不想自己的臉上再多幾塊淤青。

            履癸‘嘿嘿嘿嘿’的笑起來,他朝著夏王連連行禮道:“還請父王主持公道。若是孩兒再受這樣的委屈,可就不能保證作出什么事情來了。”一抹兇光,在履癸眼里一閃而過,卻是除了正站在他對面的夏頡,沒人看到他這兇狠的目光。

            刑天大風垂頭喪氣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朝著夏王有氣無力的回稟道:“大王,那些刺客絕大部分被當場斬殺,雖然有三五個俘虜,可是剛才也都因為傷勢過重,不治身亡了。恐怕,是沒辦法問出他們的主使了。”

            夏頡恍然大悟般點點頭,拉著滿臉不耐煩的旒歆又退回了人群中。夏王臉上微微一喜,突然大叫起來:“什么?刺客都死了?刑天大風,你們是怎么辦事的?怎么一個活口都留不住?難道不知道,這等大事情,非要有活口來詢問清楚的么?”嘴里大叫大罵,夏王卻是朝著刑天厄投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過去,似乎很是有點感激刑天厄的這等安排。

            刑天大風心里長嘆一聲,‘撲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是刑天大風辦事無能,還請大王懲罰。”

            那邊,目瞪口呆的履癸還來不及說話,那突然臉上露出狂喜神色的盤罟和舙已經連忙上前了幾步,大聲勸說道:“父王,雖然刑天大風軍尉沒有留下活口,卻也怪不得他,畢竟是為了救老九的性命嘛。這次他們救了老九,總算是功大于過的,還請父王不要追究了。”

            “父王,這,這,這,這,你實在,太不公平。”履癸氣得嘴唇一陣亂哆嗦,指著夏王就要怒聲喝罵。

            刑天厄、防風炑不動聲色的突然閃到了履癸身邊,兩大家主同時出手制住了履癸,不僅讓他動彈不得,更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了。刑天厄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履癸點頭道:“九王子受驚過度,應該好好休息了,大王,您說是不是?等得過幾天九王子休息好了,就讓他領軍出戰罷,九王子乃是猛將,留在安邑城,委實可惜了。”

            盤罟突然跳了起來:“領軍出戰?去哪里?父王昨日答允了,這領軍迎擊東夷人之事,乃是我來負責的。”

            夏王臉上肌肉一陣哆嗦,看著面目扭曲眼里怒火燃燒的履癸,慢慢的點點頭:“這樣罷,從留守安邑城的王令下屬大軍中,抽調四軍,連同盤罟麾下的一部分軍隊,湊齊整十軍的兵力,讓履癸帶去東疆罷。”

            盤罟眼角一陣跳動,大聲嚷嚷道:“父王,您這是干什么?”

            懶得看盤罟一眼,夏王沉吟道:“新任安邑令何在?”

            一名容貌不甚出眾,步伐穩健,渾身一團正氣的中等個子中年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朝著夏王行禮道:“安邑令關龍逢在此。”

            夏王看了關龍逢一眼,隨口命令道:“九王子在安邑城外遇襲,刺客卻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這事情就交給你去查辦。如果事情證明確實和東夷、胡羯有關,就下文書要他們交出主使人來。”

            安邑令關龍逢看著夏王,攤開雙手滿臉平淡的說道:“臣無力為之。”

            夏王皺起眉頭,大為惱怒的喝道:“你是安邑令,何謂無力為之?你還算是大夏王庭的臣子么?”

            關龍逢絲毫不畏懼的看著夏王,冷笑道:“查辦這事并不難,中州之內,胡羯、東夷各族閑雜人等并不多。可是臣安邑令府中,無人、無錢、無兵器,僅憑文官數十人,怕是死的第一個人就是我關龍逢。”

            ‘嘎’,夏頡仔細的看了又看這個很有名的關龍逢,他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前任安邑令被斬殺后,接掌這個職位的會是眼前這人了。的確,關龍逢很有膽色,而且行事有條有理極其有分寸,是個干實事的人。確切的說來,他安邑令平日里處置的都是安邑城中雞毛蒜皮的小事,府中大貓小貓的文官數十人,大小差役有武力的大概只有百人上下,怎么調查這等刺殺王子的重案?

            “這樣么?”夏王地頭沉思了一陣,突然很詭秘的笑起來:“這樣甚好,本王今日正好有個想法,正好趁機實現了。關龍逢,本王授予你開府之權,日后你安邑令就和王令治司并列,主管安邑城內外一應巡防查訪之事。你屬下無人,卻也容易,就從盤罟屬下抽調兩軍,暫時安放在你屬下,你覺得如何?”

            在場的人面色都微微一動,城衛軍、治司這兩個部門的官員,臉色卻都難看了起來,這豈不是平白多了一個和他們并列的實權衙門了么?以前安邑令這個尷尬的官位,可是在安邑城中沒有絲毫職權的。至于連續被夏王分空了手上軍權的盤罟,則是臉色一片的慘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夏頡看著那盤罟蒼白的面孔,只是連連搖頭。這大夏的大王子太蠢了,派人刺殺履癸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和他有關,夏王這么一個暴虐多疑的人物,怎么可能容忍一個可以下手殺自己親兄弟的兒子手上掌握太多的軍權?不徹底解除盤罟手上的權力,恐怕還是要制衡履癸的心思在作怪,否則怕是盤罟今日就會被解除一切權力被幽閉起來。

            看到在場所有人眼里都是一副震驚駭然的神色,夏王得意無比的哈哈大笑起來。他朝履癸問道:“老九,父王這等安排,你可滿意了么?關龍逢乃是有能耐的人,他自然能‘好好’的給你查出到底是誰派人刺殺你的。父王卻是不信,怎么會是你的兄長派的人呢?畢竟你們還是兄弟嘛。老大,你說呢?”夏王瞥了一眼盤罟,鼻子里面冷哼了一聲。

            盤罟只是低下頭苦笑,說不出話來。他身后的舙已經是眼珠子一溜兒亂轉,不知道在尋思些什么鬼主意了。

            眼看得夏王算了一通糊涂帳,生生的把履癸遇刺這么大的一件事情給掩了下來,并且還分給了履癸一部分軍權,讓他帶人去迎擊東夷,風波就要化大為小的時候,一聲凄慘的嚎叫聲猛的從宮門口傳來。

            “救命啊!主子,救命啊!”

            一名身穿青色鐵甲的壯漢渾身掛著數十條傷口,右手捂住被砍掉了左邊膀子的傷口,一路滴答著鮮血的沖了進來。

            這大漢一邊跑,一邊無比凄厲的嚎叫著:“主子,大王子,不知道是誰的私軍包圍了大王子的莊子,在那里殺人放火啊!大王子,您最寵愛的幾個女人,都被他們剁成了肉醬啊!可憐我的那些兄弟,還沒靠近他們,就被咒死了啊。”

            盤罟的臉色大變,喉嚨里‘咯咯’了幾聲,瘋狂的嚎叫起來:“父王,還請你迅速發兵救援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邊里履癸卻是掙開了刑天厄和防風炑的手,大聲的獰笑起來。他看著夏王猙獰的說道:“父王,這不是很公平么?孩兒的六百護衛慘死,孩兒總要收回一點利息罷?父王若是不滿孩兒的胡亂妄為,就請打死孩兒罷!”

            現場一陣的冰冷,刑天厄等輔弼相丞四公都是一臉駭然,這履癸的報復手段,也太狠辣快速了罷?

            夏王卻是一陣的沉默,良久,他才‘嗤嗤’的輕笑起來:“今天的事情,就這么算了吧。以后,誰也不許追究今天之事。死幾個人,算什么呢?盤罟、履癸,你們都回去吧,過得幾日,等大軍休憩好了,就領軍去東疆罷。本王,今日,很累了。”

            說完,夏王居然再也不管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盤罟,‘呵呵’笑著,就這么背著雙手朝內宮行去。

            夏頡滿臉的呆滯,茫然的看了旒歆一眼。他卻看到旒歆也是一腦袋的糊涂,呆呆的看向了自己。這夏王,實在是,真真正正無法形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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