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二刻。
整個京都雖依舊張燈結彩,但各種喧囂之聲也逐漸安寧下來。
隨著大夏詩會結束,京都也安靜了少許。
詩會當中發生的事情,也逐漸傳開來了。
顧錦年作千古詩詞,外加上道出驚圣文章,瞬間引來京都一片喧嘩。
百姓們震撼顧錦年的才華。
尤其是一些女子,聽聞顧錦年七步作詩,瞬間傾慕。
只不過,詩會當中,顧錦年辱圣之事,也惹來一些爭議。
但無論如何,這是大夏詩會,以詩會友,主題還是比詩詞,所以這些爭議并不是很大,需要時間去發酵。
不管怎樣,大夏詩會第一名,已經確定是顧錦年了。
四首千古名詩,如果拿不到第一,那這個詩會也沒有必要存在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各國才子皆然有些絕望,如此盛大的詩會,雖然知道自己拿不到第一,可出了顧錦年這么一個妖孽,大家都不想繼續參賽了。
按理說,即便今日有人詩出鎮國,大家也會作詩幾首,就當捧個場也行,拿個第二第三都還不錯。
可顧錦年就如同詩壇中的一輪太陽,懸掛在天穹之上,令他們無法散發出屬于自己的光彩。
沒有一個人作詩,也不想作詩,一點意思都沒有。
自己作出來的詩,別說捧場了,給人家顧錦年提鞋的資格都不夠,純純的丟人現眼啊。
不過盛會結束后。
才子們是盡興了,雖然沒有作詩,但最起碼也算是見證一番千古奇景,以后有吹噓的資本。
但滿朝文武,各國使臣離開之后,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匈奴國運被削。
孔顧兩家徹底撕破臉。
陛下的選擇。
這幾件事情都不是小事,身為朝廷大臣,那個不是人精?這一點點的信息,可以讓他們產生無數想法。
首先,匈奴國運削弱,大夏要不要進攻?趁此機會搶回邊境十二城?
站在永盛大帝這個視角上,肯定是想發兵的,但現在的大夏能不能打仗?可不可以打仗?
這些都是問題,而且都是極大的問題。
他們必須要思考,這場仗能不能打,能打,為什么能打?自己有什么好處?不能打,為什么不能打?打了自己有什么壞處?
這些事情若是不考慮清楚,等皇帝開口了,他們就不好回答了,給不出一個滿意的答復,那皇帝可不慣著大家。
尤其是,今日這些儒臣都被永盛大帝怒斥一番,別看只是簡簡單單的罵了幾句,可實際上影響很大。
倘若過兩日朝會,陛下開口,要發兵邊境,往往都是儒臣率先開口,制止戰爭。
可如果永盛大帝拿今天的事情說事,儒臣還有什么好說的?自己影子都歪了,還有什么資格說皇帝?
還有就是,孔家與顧家的決裂,勢必會造成文武之間矛盾加強。
這個倒沒什么好說的,反正本來關系就不怎么好,加強就加強,互相不慫。
可最關鍵的是,陛下的態度。
永盛大帝今日在詩會上,看似秉持公道,可實際上呢?其實還是在偏袒顧錦年。
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什么道理不道理,什么誰受委屈不受委屈的?
一切都是利益需求,儒臣幫孔家,說到底就是想要跟孔家扯上點關系,他們不在乎顧家是怎么想的。
顧錦年是武將集團,大家伙是湊不到一起去的,真湊在一起,死的反而是自己。
既然文武對立已經到了極端,那我肯定是推崇我方陣營的啊。
就好比,假設方才是在軍營里面,孔宇要是敢說顧錦年提前得到答桉作弊行為。
保證里里外外所有的武將都要開噴,指不定碰到幾個暴脾氣的人,拉著孔宇去外面好好教育一番,然后再讓孔宇重新回答問題。
就是這么簡單。
陛下的態度,明顯偏向顧錦年,這就是一個不好的訊號,借顧錦年的事,敲打這些儒臣。
大致意思其實仔細想想可以推算出來。
陛下有起兵之意。
此時此刻。
大夏皇宮。
養心殿內。
永盛大帝立在燭火之下,背對著傳圣公。
“圣上。”
“這是老夫族人,在匈奴國獲取的軍事機密。”
“而且族人發現,北方邊境時常有孩童消失,前前后后半年時間,已有三百余人。”
“此事邊境官員,知而不報,還望陛下明察。”
傳圣公將一份奏折遞了上來,關于匈奴的軍事機密。
聽到此物,永盛大帝還是轉過身來,接過這份奏折。
他翻開一閱,過了一會,不由緩緩開口。
“看來這些年,扶羅與大金,沒少援助匈奴啊,短短三年內,增兵五十萬,更是秘密訓練十萬鐵騎。”
“這還真是不惜代價。”
永盛大帝將奏折放在一旁,所謂的軍事機密,其實就是敵方的動態,包括一些兵種數據。
增兵五十萬,這不算很夸張的事情,匈奴人本身就善騎射,是天生當兵的材料,不僅僅是因為體魄問題,大金王朝暗中的扶持也不少。
整個匈奴國,人口差不多也就千萬,但這千萬人,除去老幼婦孺,壯丁約為四百萬左右,一但發動戰爭,這四百萬人都能瞬間成兵。
也就是說,大夏王朝若是與匈奴開戰,面對的就是四百萬兵馬。
但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匈奴國的鐵騎,這才是大夏王朝最頭疼的存在。
騎兵太強了。
他們生活在草原之上,天生善騎射,騎兵是匈奴國最大的底牌。
如果不是大夏王朝擁有龍門大炮這種神物,只怕匈奴國就不止占據十二座城了。
龍門大炮數量稀少,倒不是因為鐵礦問題,但具體是什么問題,誰都不知道,這是大夏皇室最大的秘密。
只有大夏王朝的大炮,才能稱之為龍門大炮,威力是其他王朝大炮的數倍以上,在大規模戰爭上,起到極大的作用。
先天破一切步兵陣,什么鳳翼陣,一字長槍陣,回風陣。
這些陣法都是為了防止騎兵沖撞。
可面對大炮轟擊之下,什么陣法都沒任何作用。
但龍門大炮對于騎兵來說作用性不大,畢竟匈奴騎兵移動速度極快,外加上他們也不可能傻乎乎直接派騎兵上。
大炮也是需要等待時間,能一直連發還管你什么騎兵不騎兵的。
當然,如果永盛大帝心一狠,直接將部署在所有邊境的龍門大炮,包括京都內的龍門大炮全部拿去北方邊境。
那勝率很大。
可一旦這樣做,北方大獲全勝,其他三個地方絕對要被人沖爛來。
扶羅王朝與大金王朝會坐視不管?會容忍大夏王朝當著他們的面拿回十二城?
這十二城意義很大,尤其是對大金王朝來說,意義極大。
北方邊境十二城,原本是抵御匈奴的緩沖地帶,如今被匈奴人搶走,變成了匈奴國的緩沖地帶,如果大夏王朝發兵匈奴。
一定要從這里進攻,不然的話,從左右繞路,高山奇石,原本兩三天的路程,硬生生要走數個月。
別說將士頂得住頂不住,光是運糧這事就做不到,后勤補給根本就是一塌湖涂。
所以十二城不奪回來,就別指望踏平匈奴國。
而一旦踏平匈奴國,那么再繼續朝北,是一個小國,大金王朝的附屬國,換句話來說,解決掉了匈奴。
大夏與大金就可以面對面了。
大金王朝與大夏王朝之間的軍事能力,相差很大,這是因為大金王朝的物資太好了,再加上大夏王朝是剛剛建國。
很多方面不如大金王朝,說直接點就是沒錢。
大金王朝號稱有百萬騎兵,雖然帶點吹噓的成分在里面,可數量上不會相差太大。
大金王朝的騎兵,雖然比不上匈奴騎兵那么強大,可這些年大金王朝也同化了一部分匈奴人。
讓其在大金生根發芽,生出不少大金與匈奴的后代,這些人體魄不差,外加上龍米加持,兩者合一之下,養出了一批僅次于匈奴騎兵的存在。
當然數量很少罷了,可卻是精銳中的精銳。
假以時日,大金王朝一定能養出一批數量不少的匈奴騎兵,而且還是自己國家的人。
騎兵在戰場上,就是神一般的兵種,基本上是無解的存在。
各大王朝都在大力發展騎兵,可大部分都是有心無力,說來說去很簡單,沒錢。
想要搞出一個騎兵,首先需要兩匹上等戰馬,一頭是備用,緊接著將士必須要身強體壯,遠超于同人,不但是武者,而且還要善騎射,馬上作戰跟步兵作戰完全是兩個概念。
講究的是人馬合一,殺敵破陣。
而后鎧甲之類要準備好五套,畢竟打完一場仗就要拿去修補,穿一套新的,有時候一天打好幾場,時時刻刻要保持巔峰狀態。
外加上四個步兵穿甲和卸甲,以及兩個馬夫,還有一個伙夫,專門給騎兵做飯。
這就是七個人。
這是常規標配,在軍隊當中還好一些,出去征戰一個不能少,畢竟這些后勤人員隨時可能會死。
一但是遠征的話,就必須要按照滿配來計算。
這就是,永盛大帝得知對方秘密訓練十萬鐵騎后,才會有些動容。
十萬鐵騎啊,這得花多少銀子。
養一萬鐵騎一年,差不多需要兩千萬兩白銀,這里面包括軍需裝備,馬具,鐵匠工人,騎兵口糧,戰馬口糧,騎兵俸祿,雜役俸祿等等一系列的花銷在內。
數量越多,價格會稍稍降低一些,畢竟承包給一些商人,很多東西反而能省銀子。
可十萬鐵騎,一年少說一億五千萬兩白銀是無論如何都少不了的。
畢竟算上地方環境價格不同,往最便宜去算,一年一億五千萬兩白銀。
這筆銀子,大夏王朝都出不起。
但對于扶羅王朝和大金王朝來說,這算不了什么,而且匈奴國也會拿出礦石當做交易之物,而且匈奴國有大山無數,奇珍異寶有不少,這些東西基本上都要進貢給大金王朝。
互換之下,各方政治需求和王朝策略需求,大金王朝援助匈奴國不是一件虧本買賣。
扶羅王朝更是需要匈奴國的土地種植糧食,也不是虧本買賣。
而大夏王朝,則被完完全全孤立,畢竟老二挨打是沒辦法的事情。
“圣上,此番匈奴國秘密訓練十萬鐵騎,老夫認為,我大夏也要給予一定警告。”
“不如調遣五十門龍門大炮,立在北方邊境之地,一來是防備之用,二來是警告之意,三來是隨時做好戰爭準備。”
“此番匈奴被削國運,定然不服,會向大夏討個說法,如若處理不得當,只怕戰爭一觸即發,陛下定要有所準備。”
傳圣公開口。
竟主動要求防備戰爭。
這一點,讓永盛大帝有些好奇了。
這幫文人不是天天吵著不要打仗不要打仗嗎?
怎么突然讓自己發兵?
這可是稀罕事啊。
但對于傳圣公的意見,永盛大帝沒有采納,而是緩緩開口道。
“匈奴沒有臉開戰。”
永盛大帝開口,雖然匈奴國在秘密訓練十萬鐵騎,可那又如何?
只要大夏擁有龍門大炮,匈奴國就不敢主動征戰,真要打仗,匈奴國得不償失,更主要的是,別看匈奴國現在是針對大夏。
可實際上呢?
他們難道就不想要翻身做主人?別的不說,匈奴百姓可是盼著成為東荒第三大王朝,取代扶羅王朝。
而不是取代大夏王朝。
大夏王朝乃是十國一統誕生的,除非匈奴國人口暴增幾十倍,不然的話,憑借那一千萬人,想要入住大夏?
還是早點睡吧。
至于調遣五十門龍門大炮這種事情,永盛大帝也不可能答應,除非真的打仗,不然調遣過去做什么?
萬一出了什么事呢?
這玩意少一門就沒一門啊。
“圣上,防人之心不可無。”
傳圣公繼續開口。
然而永盛大帝搖了搖頭道。
“行了,此事朕會考慮。”
“對了,今日之事,你也要回去好好管教族人,最近朕的確收到不少風聲,你們孔家人是越來越囂張。”
“朕念圣人臉面,沒有訓斥你,但不意味著朕就不知道孔家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眼下,都給朕安分守己一些,朕不想聽到一些聲音,如果聲音太雜亂,朕也不介意讓他們徹底閉嘴。”
“你明白嗎?”
永盛大帝開口,戰爭的事情,不需要傳圣公在這里教自己。
可有的事情,必須要自己交代一二。
否則的話,按照孔家的尿性,不出意外,等詩會結束,孔家會用自己的影響力,讓天下讀書人來抨擊顧錦年。
這種手段永盛大帝用腳指頭都能猜到。
所以現在必須要壓制,倒不是說偏袒顧錦年,也不是偏心顧錦年,而是他希望顧錦年能夠好好讀書,好好學習。
不然天下悠悠之口,就算顧錦年不理不顧也沒用,總會被影響到心態的。
誅心手段,文人玩的最熟練,殺不了你這個人,就誅你的心,讓你無法靜心讀書,三五年后,你不就成了廢物?
“圣上,老夫會親自嚴令下去,只是世子所,終究有些不妥,即便是老夫開口,只怕.......”
他一臉認真,表示一定會嚴格下達命令,但問題來了,顧錦年說的話有問題,大家都聽見了,你想堵嘴天下人的嘴,可能嗎?
“朕是在通知爾。”
“不是在與爾協商。”
然而,永盛大帝的目光瞬間變得冷漠起來。
剎那間,傳圣公低頭,朝著永盛大帝一拜。
“老夫領旨。”
“請圣上放心,老夫一定會嚴格管控,倘若當真有人胡亂語,老夫第一時間配合刑部緝拿。”
傳圣公不敢亂來了。
老老實實答應下來。
這個節骨眼上,要是還敢跟這位皇帝玩些貓膩,當真要出事。
不過傳圣公的確沒有想到,這位皇帝竟然如此偏袒顧錦年,雖然知道是他的外甥。
可問題是,皇帝的外甥不少吧?外加上那些皇子,親生骨肉都沒這么對待吧?
這的的確確令人捉摸不透。
“退下吧。”
永盛大帝開口,語氣平靜。
“是。”
傳圣公不再廢話,緩緩離開大殿。
等他離開之后。
永盛大帝望著火燭不知在思考什么,過了一會,他的聲音響起。
“魏閑。”
“著刑部與鎮府司,秘密監督孔家,再讓魏王時刻關注匈奴國,讓探子不惜一切代價,遞交情報。”
“還有,讓禮部好好關注近日大夏文人,但凡有辱罵朕外甥者,一律警告,若有人帶頭鬧事者,但羈押懸燈司。”
永盛大帝緩緩開口。
布置這些事情下去。
“奴婢遵旨。”
魏閑開口,接下旨意。
緊接著繼續開口。
“陛下,有探子來報,除兵部尚書,工部尚書外,其余四位尚書聚集于相府。”
魏閑繼續開口,緩緩說道。
“是走正門嗎?”
永盛大帝平靜問道。
“回陛下,是正門而入。”
魏閑回答。
“隨他們去。”
得知是從正門入,永盛大帝沒有多說什么,讓他們自行去吧。
而此時此刻。
大夏京都,相府內,六七人正在堂內落座。
吏部尚書,禮部尚書,戶部尚書,還有刑部尚書,還有兩位大儒,齊齊聚集相府當中。
此時此刻,隨著李善的身影出現,六人齊齊站起身來。
“見過相爺。”
六人開口,紛紛拱手。
“諸位。”
“深夜來訪,應當是為匈奴之事而來吧?”
李善開口,緊接著落座下來,如此問道。
當下六人也紛紛落座,點了點頭。
“相爺。”
“顧錦年詩成千古,削匈奴國運,陛下更是在盛會之上,如此偏袒顧錦年,打壓儒臣,老夫覺得陛下這是在立威,為了發兵匈奴國立下其威。”
“不知相爺是否也有此意?”
楊開的聲音第一時間響起。
今日之事,他看在眼里,孔家的確有失風范,但這些不算什么,無非就是孩童爭吵。
而且千古詩詞也好,千古經義也罷。
這些東西,與他們無關。
在其職,謀其位。
他們要做的事情,是如何坐穩自己這個位置,如何穩固自己的利益。
而不是在乎顧家與孔家兩個晚輩吵架,這些算得了什么?
“本相不知。”
“但楊大人這般論,倒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勵精圖治,如今大夏王朝也休養了些日子,陛下有好戰之心倒也正常。”
“不過,諸位覺得,眼下能否開戰?”
李善開口,詢問著眾人。
“不能。”
“大夏國庫,不足以維持戰爭,尤其是北擊匈奴,奪回十二城,不一定是件好事,奪不回十二城,麻煩更大。”
“匈奴鐵騎,可不是吃素,又在草原作戰,更加耗時耗力耗財,若陛下當真有意北擊匈奴,老夫絕不答應。”
戶部尚書何開口。
打仗這種事情他是最不喜歡的,一打仗錢就跟流水一般消失,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大夏王朝銀子還算是有,可對于這么大的一個王朝來說,每一分錢他都希望花在刀刃上。
促進貿易增長他愿意花錢。
加強農業生產他愿意花錢。
可要是打仗或者是修繕宮殿等等,他都不愿意答應。
純粹沒必要啊,銀子這東西,花一文少一文,不當這個冤大頭。
何所說,眾人紛紛點了點頭。
“如今,大夏王朝還處于休養狀態,當初鬧的太大,耗費多少銀子不說,主要是陛下冊封了不少王侯將相。”
“再加上那些各地鎮守的王爺,明明收稅扣銀也就算了,還年年喊窮,讓朝廷撥款,養了一批閑人。”
“大夏王朝的銀子,全部流給這幫皇親之中,倘若一但打仗,國庫銀兩,不出一年必會耗空。”
“江寧郡水災還未徹底平穩,國庫時刻要準備錢財銀兩補救,倘若大夏又發生這種情況,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不可征戰啊。”
楊開出,他細細算了算,完全站在何這方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