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涯叔爺。”
走進玉輦內,李基顯得有些風塵仆仆,他吐了口氣,緊接著隨意坐在軟枕上,笑呵呵的看著兩人。
隨著他坐穩沒多久,玉輦再一次啟程,沒有半點停頓。
“李基,你怎么來了?”
“不會是太子爺走了,你自己偷偷熘出來的吧?”
看著李基,顧寧涯有些好奇了,也很緊張李基是不是私自跑出來的,這要真是偷偷跑出來的話,那就麻煩。
“叔爺,你怎么這么瞧不起人呢?”
“我李基是那種人嗎?我好歹也是太孫啊。”
李基有些郁悶,自己好歹現在也已經滿十五了吧?再過幾個月就滿十六歲,正常點來說,十六歲都可以及冠,就是大人了。
怎么說的好像自己跟小孩一樣?
“太孫又如何?你還不是照樣去勾欄?”
顧寧涯顯得很隨意,要是太子爺他可能不會如此,太孫就隨便點了,等他當皇帝,三五十年后吧。
“叔爺,咱能不提這件事情嗎?”
“是我聽說我父親叔叔他們都去抗災了,我身為太孫,要是不去那顯得多沒出息啊,所以就跟我皇爺爺說了,爺爺也準我過來。”
李基出聲,道出原因。
聽到這話,顧寧涯點了點頭,也在稍稍沉思,琢磨皇帝的意思。
顧錦年大概明白。
想讓李基跟在自己身邊學點東西,順便去見一見民間疾苦。
這是一件好事。
不怕皇帝狠,就怕皇帝心軟,寵溺后代,怕他們吃苦。
李基這種人,就應該丟出去挨點社會毒打,不然成不了才。
“行。”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這段時間你就跟在我身邊,記住沒事別亂跑,災情之地,兇險萬分,就算你貴為太孫,也別亂來,出了事,我不一定能護得住你。”
既然是皇帝的意思,顧錦年也就不啰嗦什么,但該交代的事情還是得交代清楚。
“放心,錦年叔,我老實的很。”
李基呲牙一笑。
對他而,這趟出來,一來是見見世面,二來就是脫離皇宮,孩童玩心更重一點,至于救災之事,可能在這種權貴身上看不到任何一點樣子。
畢竟他們可不覺得百姓再苦能苦到什么地方。
“六叔,我們繼續說。”
顧錦年沒有理會李基,而是與顧寧涯繼續商議賑災之事。
“東林郡大火,一半靠大夏將士,一半靠仙門,讓禮部楊開楊大人親自出面,找仙門借求雨符,能借多少借多少,再請仙門出手,降雨解決這件事情。”
“若仙門能出手,東林郡之難,不算太難,只需運輸五百萬石糧食前往東林郡即可。”
顧錦年出聲,這是他針對東林郡的解決方桉。
找仙門出面,解決大火。
山林火勢,將士們只能在外圈地帶,砍伐樹木,制造出隔火帶出來,但火勢如虎,如若來不及在外圈地帶砍出隔火帶,很容易出大問題。
仙門出手,壓制火勢,大夏將士高強度配合,就能有效壓制。
“好。”
顧寧涯繼續記錄。
東林郡之事,也算是給予了解決方桉。
“南越郡的話,讓魏王第一時間,疏散百姓,同時讓工部以最快速度將寶船制好,運往南越郡,雪災不可怕,可怕的是化雪。”
“而且讓魏王調查清楚,南越郡突降大雪,必然反常,可能有妖物作亂,要小心一些,護住百姓為上。”
“所有將士,預備抗洪。”
“也運輸五百萬石糧食至南越郡。”
其實拋開江中郡的政治問題不說,南越郡在顧錦年看來,才是災情最恐怖的地方。
大雪冰封,看似影響的只是百姓生存,可真正可怕的,是化雪。
一但冰石融化,大雪堆積成河,很容易引發至洪災。
若發生洪災,那就是天大的麻煩,南越郡可是有大夏蓬江的主干之地啊,南越郡要是發生洪災,一路向下,到時候引發的麻煩,可不弱于江中郡之危。
所以必須要提前抗洪,做好防范措施,可以允許洪災發生,但絕對不能影響太多人。
“明白。”
顧寧涯將這些全部記錄下來,三大郡的事情,顧錦年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處理。
當下,顧錦年也松了口氣。
“先到這里,其余等消息吧。”
他說完這話,便靠在軟枕上稍稍瞇了瞇眼,休息一刻鐘再說。
“李基。”
不過閉著眼睛的時候,顧錦年緩緩出聲。
“在。”
“錦年叔。”
李基立刻出聲,給予回應。
“京都內有什么事沒?”
“有沒有什么針對我的消息?”
顧錦年開口,他瞇著眼睛,語氣平靜道。
“啊........”
聽到這話,李基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說。”
顧錦年澹澹開口,可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呃......有倒是有。”
“不過我也只是聽說的,具體是什么情況,我不知道。”
“好像是說,有些藩王送了奏折入京,彈劾你殘暴不仁,屠殺忠良,而且江中郡之災,認為錦年叔你完全就當做兒戲,為了一己私欲,想要獨攬大權,奔著建功去的。”
“而且御史臺也彈劾了。”
“大夏朱學一脈,也聯名上奏,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李基出聲,同時一直在觀察顧錦年的表情,要是顧錦年不開心,他就不說了。
不過他發現,顧錦年顯得十分平靜,沒有任何一點波瀾,雖然閉著眼睛,可面容上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群狗東西,有什么臉指責我大侄子?”
“他娘的,一個個就知道唱反調,讓他們出主意又一個個怕惹事。”
“大夏如此之災,錦年站出來,光是這份擔當,就比這些王八蛋強百倍。”
“太孫,等以后你登基了,一定要記住,這些讀書人,一個個都是老奸巨猾的存在,心思鬼的很,以你的智慧,只怕很難跟他們對抗,索性你就不如當個暴君。”
“不服就殺。”
“反正以后太子爺登基了,肯定會好好治理國家,你就坐享其成就好,殺點文臣,也安心享福。”
顧寧涯開口,渾然不把李基當外人,一番話說的十分直接。
“六叔。”
“別犯渾。”
這時,顧錦年出聲,提醒了自己六叔一句。
李基以后能不能當上皇帝是一回事,但這些話不能教。
萬一真成了個暴君,算誰的?
“叔,我覺得叔爺說的沒錯。”
“有些讀書人,心黑的很,前幾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力排眾議站出來,為我大夏定國策,振軍心,穩民意,這般人除了潑冷水以外還會做什么?”
“紙上談兵一個比一個厲害,真遇到事又害怕背鍋。”
“真要我以后當了皇帝,我絕對狠狠的殺,一群廢物。”
李基開口,這話多少帶點奉承的味道,看來這小子是真懂事了,知道跟顧錦年搞好關系是有好處的。
當然也有一部分的確是李基本能想法,畢竟他還年少,很多事情都不懂,就喜歡用最簡單的方法去解決矛盾。
“胡亂語。”
顧錦年睜開眸子,澹澹的斥責了一句。
“基兒,好好記住。”
“帝王,要懂得平衡之術,文武平衡,這些文臣雖然心思復雜,但至少是顧大局,要是讓這幫武將來治理國家,遇到事就是打,什么王朝經得起這樣糟踐?”
“利用別人的長處,去制衡他人的短處,陰陽共濟,才是帝王之道,明白嗎?”
顧錦年出聲,認真教導對方。
“哦。”
李基聽后,只是回了個哦字,而顧寧涯則有些無奈道。
“錦年,你這說的太玄乎了,我也納悶了,咱們顧家都還是一群莽夫,你爹充其量不就是個讀書人嗎?”
“怎么生出你這個麒麟兒啊,實話實說,你剛才那番話,跟朝堂當中那般文臣一模一樣,無論是語氣還是這調調。”
“咱就不能直接點嗎?干他娘的。”
顧寧涯就是個粗鄙的武夫,三句話不離娘,讓人沉默。
一點涵養都沒有。
“對,沒錯,干他娘的。”
李基就很鐘意顧寧涯的方式,跟著喊了一句,興高采烈。
“基兒啊,以后你當了皇帝,封我個國公行不行?我來幫你壓制那些文臣,你要是不爽誰你跟我說,我直接幫你解決。”
“要是這家伙勢力大,我陰著解決,無聲無息消失,要是這家伙勢力不大,咱們就明面解決,隨便給他羅列點罪證,我就不信他是圣人,你覺得咋樣?”
顧寧涯滿臉笑容的看向李基。
“行啊,叔爺,等我登基,我先給你封個侯,等兩年后,再給你來個國公。”
“我要不爽誰,我跟你直說,你直接抄他的家。”
“也別羅列什么罪證了,直接栽贓嫁禍不就行了,我從宮中隨便找件寶物給你,你讓懸燈司的人藏在他家,當天我就下旨,讓人徹查。”
“東西白天丟的,人中午抓的,頭晚上砍的,咋說?”
李基也來興趣了,跟著顧寧涯津津有味的胡扯著。
“這行啊,太孫當真英明,咱們兩個聯手,保準可以解決所有是是非非。”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不亦樂乎。
顧錦年也懶得說什么了,這兩個家伙腦袋多少都有點問題,李基還好,年紀小不懂事,口嗨兩句無所謂。
自己這個六叔是沒得救了。
不過顧錦年總算是知道,自己六叔為何經常挨抽了,自找的,一點都不冤枉。
如此。
轉眼過了兩個時辰。
玉輦內,顧錦年算是休息了好一會,不過這兩個家伙依舊還在聊。
而且聊天過程從封侯到封公,然后再到天命之爭,又到一統東荒,最后又到打下中洲王朝。
聊著聊著,兩人還吵起來了。
“不行啊,太孫,我幫你打下中洲王朝,你封我當異姓王,把匈奴國給我?我要那玩意干嘛啊,至少也得把扶羅王朝給我吧?你可真小氣。”
“匈奴國不差了吧?行吧行吧,扶羅王朝給你,那封號給啥?扶羅王有點不太好聽啊。”
“沒事,到時候我讓錦年給我想個封號,反正扶羅王朝得給我,大金王朝我就不想了,扶羅王朝肯定得給我。”
“行,不過每年要進貢,少說五成,低于五成免談。”
“七成,我大氣點,我要不了那么多,給你七成,我留三成自己揮霍。”
“好,那以后你就是扶羅王朝的異姓王,錦年叔就是大金王朝的異姓王。”
李基說著說著臉都笑歪了。
可謂是辯日現場版。
吁!
唏律律!
不過,就在兩人準備商議如何有效管控中洲地境,同化中洲百姓時。
玉輦突然停下。
一時之間,拔刀之聲響起,也伴隨著幾道暴喝之聲。
“大夏天命侯玉輦在此,前方爾等人也?”
隨著一道暴喝聲響起。
顧寧涯與李基瞬間閉嘴。
顧錦年皺了皺眉頭,直接從玉輦內走出。
掀開簾子,從玉輦中走出,頓時之間一種荒涼滄桑襲來,周圍皆是黃土高坡,褐色是這里的主調,土地干裂,黃沙滾滾,烈日當頭沒有半點清風,使得人心浮躁。
而不遠處,密密麻麻,有接近萬人,一個個拖家帶口,背著行李,面色發苦走來。
“官爺。”
“我們都是江中郡賢進府人士,打算前往古川郡投奔親戚,驚擾到官爺,還請官爺恕罪。”
一些百姓彎著腰,朝著鐵騎將士作禮。
這些人皮膚黝黑,瞇著眼睛,臉上有一層澹澹的油脂,脖子周圍也全是汗珠,頂著烈日趕路。
“侯爺。”
“前方有大量難民,估計是想要逃荒的。”
侍從走來,站在玉輦下,告知顧錦年發生何事。
“知道了。”
顧錦年點了點頭,隨后從玉輦上走了下來,他步伐很快,直接來到這群難民面前。
看到顧錦年出現,所有難民眼神當中不由露出驚訝之色。
畢竟顧錦年身穿侯袍,再加上長相非凡,器宇軒昂,對于這些鄉村農野之人來說,自然是驚為天人。
“這位大伯,好端端為何這么多人去奔親戚啊?”
“江中郡旱災,朝廷不是已經開始撥款運糧了嗎?”
“算起日子來的話,應當是有糧食送到江中郡了,若不出意外,應該在發糧啊。”
“這賢進府到古川郡,九百五十里路,這一路荒無人煙,而且還有豺狼虎豹,就不擔心出事嗎?”
顧錦年朝著對方拱了拱手,沒有任何架子,說話也無比溫和,詢問對方。
五天前,顧錦年就讓戶部緊急運輸糧食過去,直接動用龍舟。
雖然是杯水車薪,但至少糧食能運到,給百姓一顆定心丸。
江中郡只是大旱而已,又不是洪災火災,百姓家中多少有點余糧,朝廷的糧食一到,大家一人分一點點,哪怕就是半天的口糧。
也不至于冒這么大的險,徒步九百多里逃難吧?
“回大人。”
“草民.......”
后者有些不敢說話,畢竟也不知道顧錦年的來頭,很多事情真不好說。
“大伯,這位是大夏天命侯顧錦年,顧侯爺,陛下欽派侯爺前來江中郡救災。”
“你有任何難之隱,可以直接告訴侯爺。”
“侯爺也一定能為大家主持公道的。”
侍從開口,安撫對方的心。
而眾人一聽到顧錦年這個名字,頓時更加驚訝了。
天命侯他們不認識。
但顧錦年這個名字,他們是真的聽聞過。
“您就是顧錦年?顧圣人?”
“是顧圣人?”
“什么?顧錦年,顧圣人來了?”
一時之間,各種聲音響起,百姓們稱顧錦年為圣人,這是極高的榮譽。
但顧錦年沒有因為這些稱呼而沾沾自喜,反而語氣更加溫和道。
“大伯,諸位鄉親父老,朝廷已經撥款賑災,糧食應當早就送過來了。”
“各位有什么難之隱,但說無妨,我一定會為大家主持公道的。”
顧錦年出聲,神色篤定。
話說到這里了。
百姓們也徹底坐不住了,一個個跪了下來,哭喪著臉道。
“圣人啊。”
“你可要為我們這些老百姓主持公道。”
“江中郡這些官員,哪里分發了糧食。”
“不但不分發糧食,還把我們這些苦命老百姓的糧食給搶走了。”
“說是什么集中糧食,什么統一分發。”
“這大旱剛剛來,家家戶戶本來有點余糧,現在糧食被征收了,已經有人餓死。”
“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圣人,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愿意背井離鄉。”
“我小兒子在逃難路上失蹤,生死未卜,還請大人為我等百姓,主持公道啊。”
老漢說到這里,直接失聲痛哭,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其余百姓聽到這話,也紛紛說出自己的情況,哭聲頓時響成一片。
這一刻。
顧錦年也直接沉默了。
他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朝廷都這樣做了。
居然還有官員敢這樣做。
這當真是.......嫌命長了嗎?
---
---
---
本章更新時間2022年8月7號早上10點10分。
未能看見實時更新,非正版平臺。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