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不是不難過的,心里的酸澀陣陣翻涌,百般苦楚熏紅了雙眼。不知不覺又來到澄硯的屋子外面,繞著這已經換了主人的小院轉了一圈,又踱到了后院的那棵銀杏樹前,滄桑的樹干上有幾道深深的刻痕還清晰可見。那是澄硯身高的記錄,小時候,他總盼著快些長大,每次跑到她面前叫嚷著讓她看自己有沒有高一些,她便會帶他來到這里,在這斑駁的樹干上刻下他成長的痕跡。
金月伸出手撫了撫那逐漸升高的刻痕,似乎還包裹著微微的暖意,隔著悠悠的歲月再次讓她觸碰到揪心的思念。
“小姐。”身后傳來田青憐的輕喚,“怎么來了這里,讓我一通好找。”
金月轉過身子朝她笑了笑,田青憐走了過來,看到她身后的樹干,臉上的微笑瞬間僵硬。她也想起來了,這里曾經是澄硯最喜歡玩的地方。
她沉著臉拽著她離開:“怎么又來這里了,我早叫你趕緊忘了他,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我只是隨便逛逛。”金月無奈地解釋。
“一逛就逛到這里來了,那個下作的東西,到底給你下了什么迷魂藥。”
金月沉默地抿著唇,她不想聽她這樣說澄硯,又不忍心反駁,罷了罷了,往后再也不來這里了。
下半晌金月又去了一次夫人那里,這次只有金束一個人守在床邊。看見金月進來,哼了一聲,起身離開了。看來還是不相信自己。夫人尷尬地沖著女兒的身影責備:“這孩子,見了姐姐也不見禮。”
金月擺了擺手,從桌邊拿起荔枝剝了一個遞到她的手邊:“二妹年紀還小,不妨事。”
夫人笑著接了過去,絮絮叨叨地說著兩個孩子沒一個懂事的,還是金月最貼心。到后來,到底拐彎抹角地問了一句知不知道金涼去青樓的事情,是誰告訴老爺的。
金月一愣,夫人趕緊轉移話題,說東街那家布莊應該進了新貨,等她身體好些,一起再去逛逛。
金月拿帕子將她身前滴下的汁液擦拭干凈,抬起頭對她笑:“母親,我只怕是不能在您跟前盡孝了。等母親身體好了,便讓二妹陪著您一起去逛逛。”
“這話怎么說的。”夫人趕緊拽住她的雙手,“你這是要走?”
“恩。”金月點了點頭,“我跟著侯爺一起來軍營,算起來離京都快半年了。”
窗外忽然傳來幾聲稀疏的蟬鳴,金月轉頭看了看,青翠的樹影在風中輕輕搖曳。金月恍恍惚惚出了神,嘴里似是囈語:“來時是初冬,現在都已經入夏,幾個月的時間,竟像是過了一輩子。得回去了,不能再……”
說著說著,金月猛然間住了口,回頭看了看床上的夫人,心虛地垂下頭:“京中沒人料理,侯爺又還在軍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得回來,我得回去看一看,不能在久住了。”
夫人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回去看一看也好,若是想家了再回來。”
次日夫人便拖著病體掙扎著幫金月張羅回京要帶的東西,各色家鄉的小菜都準備了一份,路上換洗的衣裙也都仔細打點好了。金儒的意思是讓她寫信告訴侯爺準備回京的事情,讓他將府里的侍衛派過來一路護送。
金月慌忙擺手,說不用這么多人跟著,車上沒什么貴重的物品,大張旗鼓地趕路反而讓人起疑,還不如一輛小車走得安全。再者說,侯爺身在軍營,身邊總得留幾個信得過的心腹,若是將人都派了回來,來來回回太麻煩不說,路上的這段日子,他的身邊也不安全。金儒仔細思量一番,覺得金月說得有理,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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