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太早,坊中甚是冷清,大廳里空空蕩蕩,全然沒了平日里的歌舞升平。等了好一會,才看見一個坊中的姑娘挑開紗簾走了出來。
金月忙迎上去,那姑娘顯然沒想到這個時辰便有客人前來,一時有些忙亂:“這位公子,咱們姑娘們都還沒起身,如若你想欣賞歌舞,不若晚些時候再來。”
金月搖頭:“我想見見金……金平將軍,聽聞他在這里有一個長住的廂房。”
姑娘不太自然地往二樓一個花廳瞥了一眼,滿臉堆笑著推辭:“公子你定是聽錯了,金將軍偶爾會來坐上一坐,卻沒見過他在這里留宿。”
金月盯著她看了半晌,見她始終不松口,也不想再繼續與她糾纏。
兩步踏上樓梯往二樓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叫嚷著:“金平,金平你出來。金平,金平。”
這個時辰一向是如意舞坊最清凈的時候,此刻金月鬧得這樣大動靜,把還在休息的姑娘們著實嚇得不輕。一個個都以為出了什么事情,紛紛跑了出來。
一時間,走廊上花紅柳綠,站滿風月無邊的美人兒。
金月哪里有過這樣的經歷,也被眼前的情景驚住了,半晌反應過來,抱著肚子哈哈笑個不停。
“你鬧夠了沒有。”身后終于傳來金平熟悉的聲音。
金月回身看她,賭氣似的揚著下巴:“金大將軍多尊貴的身份,我若不這樣鬧,如何能見到你。”
金平陰沉著臉,狠狠瞪了她一眼:“跟我進來。”說著回身進了廂房。
金月摸了摸鼻子,乖乖跟了進去。
“真是長能耐了,以往父親怎么教導你的?叫你穩重、矜持,你學會了幾樣?全部忘光了。到是把市井潑婦的那一套學得足足的。”金平氣壞了,兩根指頭伸過來,對著金月的額頭狠狠彈了下去。
“啊……”金月捂著頭跳開他的身側,“還好意思說我,父親又是怎樣教導你的?叫你整日間流連歌舞坊,喝酒尋樂?”
“男人的事情,女人少管。”
“我才懶得管你。”金月四處看了一眼,廂房里并沒有女子的衣物,看樣子是金平一個人住在這里。
金平沒注意到她的小心思,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謝準躲著你,所以你來找我?”
“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住大哥。”見他并不是外間傳的那樣墮落,金月的語氣陡然間甜了起來,“我知道這個機會對大哥你很是難得,不若你勸勸謝準,讓他同意我進宮吧。”
金平抬頭看她,眼里有濃濃的惆悵:“傻丫頭,不要什么事情都想著別人。”
“大哥你又不是別人……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心里肯定也很苦悶,我不信外間的傳,我不信你是……”
“好了。”話沒說完,便被金平打斷了,“別總說是風就是雨的,陛下若明說了讓你進宮,豈是謝準能抵擋得了的,不過三兩天的事情,暫且讓他堅持這幾日吧……好歹,如今他是你的夫君,改變不了現在的局面,他也很難過。這一點維護妻子的心思,你便成全了他吧。”
見她不再說話,金平無聲一嘆:“宮里的日子可不是那樣好過的,你……你……算了,我這個做大哥的,什么都不能為你做。還不如謝準,敢硬著脾氣拒絕陛下。”
金月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回來的,金平的那一句成全,讓她的心里異常難過。在她心中,那個無所不能的謝準,原來也有這樣的無可奈何。
一路上恍恍惚惚想了很多,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謝準的書房外。
薄薄的窗紗上,可以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孤獨地坐在桌前,似乎周身都沾染了濃濃的哀傷,讓她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
不知道自己在窗外站了多久,只是固執地看著那個影子,期冀著下一刻,里面的人便推開窗戶,給她一個溫暖關懷的笑容。
也許是她的愿望太強烈,那扇窗終于打開了。一陣風吹過,院中的桂花枝葉簌簌飄蕩起來,小小的黃朵兒順著房檐落下來,沾染了深秋的霞光,分外嬌艷。
謝準站在窗前,靜靜看著她,雙眸似乎是深夜的大海,安靜的朦朧里包裹著洶涌的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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