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忍俊不禁,別看小福久做什么都有些慢半拍,但腦袋瓜兒聰明著呢,一本正經說出來的話都能把人噎死。再看蔣澈都快成了蒸汽機,耳朵尖都紅了,小臉紅的快發紫啦,連忙出來打圓場,笑道:“澈哥兒哪里笨了,雖然過程曲折了些,但澈哥兒這是通過自己實踐知道了景曜說的方法是不對的,格物致知,也是很不錯的。是吧,景曜?”敢說不是試試。
景曜連忙忍住笑,娘啊您這安慰哄哄蔣澈這五歲的小孩還行,不過看蔣澈看過來的眼睛,連忙點頭,嬉皮笑臉道:“自然自然,蔣澈你還是很務實的,我這不是把那套我最喜歡的木雕給你了。算是我和你賠不是了么。”
景佑笑問:“哪套木雕?”他才不相信景曜會舍得把最喜歡的木雕送人呢。這人慣會說這種話的。果然景佑一問,景曜就含糊其辭,反正蔣澈也很喜歡,腦袋上的煙漸漸被澆滅了,不過還是有些生悶氣。福久把裝著核桃酪的青花瓷碗推了推,道:“吃不?”
蔣澈鼓著腮幫子。很沒出息的不生氣了,拿起勺子來開始進食。安寧笑盈盈看著他跟個小松鼠似的一拱一拱的,很不厚道的笑了,正說著話。外面人報老爺來了。
幾個孩子連忙整整衣裳,規矩的站在一旁,張致遠從外面掀著簾子進來了。看到站成一排跟一窩鵪鶉似的幾個孩子,本來還想說兩句,但看到有客人在,就忍下了,給景曜和景佑使眼色。景曜聳了聳肩膀。連忙招呼弟弟們到西廂房去玩,父親還真是占有欲強啊!不過他們幾個就今天圍在娘跟前湊趣,怎么父親就這么巧的碰見了,命途多舛啊!
安寧親自倒了一杯茶給張致遠,道:“你一回來,他們就跟霜打的茄子蔫了,看來你積威很深哦。”
張致遠接過茶,喝了一口,聽安寧似真似假的抱怨。不覺的有什么,便沒接話。安寧見張致遠緊皺眉頭,就問道:“政務上有煩心事了不成?還是遇到什么難題,和我說說,就算我沒什么好主意,但也能給你排遣排遣么。”張致遠基本上是很少將公務上的情緒帶回家的,而且就算有外面的事和安寧說也并不多的,基本上是一些大事件。再說了張致遠也不會覺得安寧見識淺薄,而是有見識。只是錯生為女兒身。有時候也會主動拿一些事情出來和安寧說道說道,征求一下她的意見。
張致遠放下茶杯。苦笑道:“江浙一帶又出現旱災,哄抬米價,州縣官貪納賑災所用的糧款,災民打搶富商和米鋪,滋生事端。再者不僅江浙一帶,還有去年陜西、山西兩省發生蝗災,雖不能說顆粒無收,但也受災嚴重,除了減免賦稅外,還得拿錢糧賑災,如此的話這受災地區今年的賦稅,朝廷就不用想了。州縣官貪污受賄嚴重,這些朝廷的蛀蟲,簡直就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如今國庫空虛,就是工部和禮部的差事都是能減免的減免,戶部也是難為無米之炊!”
聽了張致遠的話,安寧沉吟一聲,道:“不是開海禁了嗎?難道不能為國庫增加些收入?”
張致遠道:“哪能這么快,海上貿易雖利潤大,商人所繳納的稅已經是很高了。而且即便是開海禁,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搞定的,效果并非立竿見影,再說因為泉州倭寇襲城之事,今上也有顧慮。即便是使得國庫收入增加,開源是做到了,但節流并不行,賑災、用兵、河工等等都需要銀錢,不能增加賦稅,反而是國庫支出甚多,便是入不敷出了。”
安寧有些明白了,這是‘以農為本’的封建社會,還帶了‘重農抑商’的色彩,單就是在海上貿易的海商這一塊兒設置的關卡也不少,所繳納的商稅也比較高,若是再加稅,行商變流民,甚至是海盜,勾結倭寇,那并非朝廷所希望看到的。再說賦稅,近年來天災不斷,受災地區減免賦稅,非受災區皇帝又不加稅,再加上支出項目眾多,使得國庫入不敷出了。
張致遠又喝了一口茶,平息下心中惱苦,又道:“今上有意改漕運為海運,但說起來簡單,實施起來并不簡單,受到的阻力怕是比開海禁時還大。而且就算實施了,但上行下效屢見不鮮,也并非那么容易的。”
安寧蔥白纖細的手指并攏摩挲兩下,笑道:“其實比起天災,**怕是更嚴重吧,貪污,土地兼并什么的。”
張致遠點頭,定睛看向安寧,道:“難道寧兒有什么能增加財政收入的法子?”
安寧瞪大眼睛看向張致遠,明眸流轉,笑道:“朝堂上這么多向老爺這樣的能官干吏都沒法子的事,我一內宅婦人能夠有什么主意。再說了就算我有辦法,說出來皇上也未必肯采納嘛。”后面就帶了些開玩笑的意味,法子倒是有,不過哪里是她想出來的,歷史上有很多可以增加國庫收入的主意,像什么火耗歸公,攤丁入畝,還有官紳一體納糧等等,但在位者不同,實施起來效果就各異。再說了看如今的朝堂,單一個開海禁就是遭到了眾多反對,像攤丁入畝和官紳一體納糧這種觸動了士族貴族利益的,改革起來就更加的困難。而且他們家就屬于其中,根本不可能舍小家為大家,安寧才沒有那么大公無私。
張致遠明顯是不信的,黝黑的眼眸直直的看向安寧,安寧面不紅氣不喘,任由大老爺炙熱的視線看著她。心里暗道:這相處久了就是有這點壞處,有種什么都瞞不過對方的感覺,不過她向來淡定,任你看,我就是不承認,看你能拿我怎么辦?
張致遠看小妻子明眸左看右看下看,就是不往他這邊看,就覺得有問題,略帶了些笑意道:“寧兒,你知道嗎,每當你口不對心的時候,都會習慣性無意識的去摸手腕上的佛珠。”
安寧順著視線看過去,把手抽回來,頗有種似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似笑非笑道:“小動作么,不過老爺您這是什么意思呢,你是說我撒謊騙您了?實在是沒那個必要,就像是我剛才說的,就算我有辦法,說出來您就肯定皇帝肯采納嗎?不采納說出來也沒用,再說了遠水解不了近渴,現下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呢。”她不過是一內宅婦人,吃穿不愁,誰還有那個閑心去操心外面的事,再說了出頭的椽子做不得,這不符合他們張家行事低調謹慎的原則不是?
得,主意沒說出來,她倒是開始生氣了,張致遠笑的無奈,一面思考小妻子話里的意思,一面熟練的安撫,回頭卻和幕僚們商議去了。就像是安寧說的朝堂上那么多的能官干吏呢,到底能想出法子來的,而且張致遠也能明白妻子話里的深意,著急不得。摸摸鼻子,覺得比不上妻子這件事到底讓大老爺覺得夫綱這個詞差不多掉在地上撿不起來了,反正就是被妻子吃的死死的,百鋼化成繞指柔,不過他甘之若飴就是了。
安寧雖然嘴上不說,但還是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等過了段時間到底是將火耗歸公這個阻力會最小的主意假裝不在意的,像是說漏嘴似的讓張致遠知道了。但安寧也只說了個大概,張致遠觸類旁通,很快就將此整理出來,上折子給皇帝,皇帝一高興,就準了張致遠代替了原本老狐貍想左右逢源只會踢皮球的李閣老,由原本的內閣學士進到了次輔,更進一層。
安寧知道后,還略微擔心出了風頭,畢竟出頭的椽子做不得,還是張致遠看了出來,給安寧細細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安寧撇了撇嘴,絕對不承認如今能被大老爺輕易看穿心思,到底心里松了一口氣。
深秋的京城,落葉飄零,殘花滿徑,不過張府青藤蔓繞,幾株松樹在寒風中越發蒼翠,幾株晚菊暗香襲人,卻就那有糟心的事非得打破這靜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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