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不動聲色的坐在一旁,賓客們陸續到了,一時之間,花廳里笑語盈門,喧囂繁復,眾女眷濟濟一堂。今日是傅大太太宴請賓客之日,來客中既有勛貴,又有清流,安寧和大理寺卿范夫人坐在一邊,看傅大太太團團招呼著。
范夫人拿著帕子攢攢嘴角,對安寧道:“我準想能在這兒碰到你,瞧你這一年來悶在自己的院子里,不露個面,都快忘了有這么個人了。”語氣里不乏促黠的意味在。
安寧笑笑,道:“我就是個悶的,不愛出門,本來是想到京郊園子里避避暑氣,哪曾想是事情絆住了。”
范夫人和安寧對視一笑,自然明白安寧話里的深意,眼睛瞥了一眼依舊長袖善舞的傅大太太,道:“這京城肇秋本就熱的難耐,今年尤甚,饒是房里放了幾盆冰,這才罷了,只是這冰啊實在緊俏,那些個商家又是慣會投機倒把的,這冰啊竟是比往年貴上了不少呢。”
安寧笑道:“說的是呢。”視線觸及到剛進來的身影皺了皺眉,范夫人順著她的視線忘過去,好奇道:“怎么了?這夫人看著眼生的緊”
安寧壓下心里的詫異,低聲回道:“是城門領海大人之妻安氏。”范夫人看過來,安寧點點頭,道:“是我的庶妹。”范夫人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心知安寧這般介紹親疏立斷,只是掃了一眼在座的誥命太太,這正四品的城門領著實不顯眼。
安婉被人領到花廳,但見花廳里衣香鬢影,雍容富貴,她在這里實在是不顯眼,更何況這些人基本上都是眼生的緊,但是看那份氣勢都不是普通,安婉心里頭在打鼓,惴惴不安。她是沒想到傅大太太宴會竟然會邀請了她來。雖然來京城時間不長,但京城里的一些炙手可熱的人物她還是略知一二的,傅家是太子的母族,皇后的娘家。門第顯赫,按理說能邀請她實屬是她的榮幸,而且將這歸根到青蘿的情面上
被管事娘子領到花廳里安婉略有些尷尬,周圍人頭攢動,她竟是一個不識。那些誥命夫人個個都是人精,雖然覺得安婉能被邀請來身份自然不低,只是面生也不不好貿然來搭訕。觀望觀望先,因而才使得安婉一個人被晾在花廳里。
安寧蹙眉,雖然不喜安婉,但情面尚在,再者她們畢竟是同父姐妹,在外面若是出些什么事,掉面子的可不止安婉一人。因而同傅家在花廳里伺候的丫鬟將安婉請過來,安婉看到云淡風輕坐在座位上喝茶的安寧。意識到剛才自己的尷尬全被她看在眼底,不由得心生暗火,不等安寧說話有些不悅的剜了安寧一眼。這讓范夫人下意識的皺眉。安寧頓覺莫名其妙,將心里邊的不悅壓回去,將范夫人和安婉彼此介紹。
范夫人矜持的向安婉點了點頭,轉頭對安寧說道:“我去和蔣太太打個招呼。”安寧點點頭,范夫人走到另外一邊蔣太太處,周圍聽到她們說話的太太們有好奇的過來同安寧寒暄的同時不動聲色的打聽安婉的一些情況,聽得安婉夫家只不過是正四品的小官,心里就算是不屑的同時臉上也不露分毫,誰讓人家有個深蒙帝寵又為官功績超群的姐夫呢。
來人安寧基本都認識,再者來都城這幾年貴婦們的宴會她也參加了一些。再者記憶力好見過一面都有印象,寒暄起來絲毫不見尷尬之處,畢竟大家都是聰明人,心里想的與臉上展現的嘴里說的差個十萬八千里都絲毫不影響大家謙遜的寒暄么。安婉就不同了,她本就對安寧淡淡的,再看安寧游刃有余的和那些官太太打太極。說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安婉為柳姨娘所出,按說庶子女養在嫡母跟前是規矩,更是抬舉,但當初柳姨娘磨著安老爺硬是舀著安婉養在自己跟前。比起‘安寧’來,安婉長相出挑的多,何況安婉向來心機靈敏又嘴甜會說話,再加上有柳姨娘時不時吹吹枕頭風,安婉就越來越得安老爺的喜歡。真說起來安夫人并非刻薄無知的正室嫡母,相反的安夫人知書達禮,為母則強,將嫡出的二子一女教養的很好,而且安老爺向來不管庶務,為人又特別的軟弱還愚忠,當年安老太太的偏心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安老爺卻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以至于后面分家的時候作為次子的二房卻硬生生的分得一半的家產還有安老太太的私房都盡數歸了二房就可見一斑。安夫人很有能耐,端莊大方,將安家治理的井井有條,就算柳姨娘得寵,但安夫人在安家的地位絲毫得不到動搖。
也許是日漸長大懂得了嫡庶之分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或許是在柳姨娘的‘耳濡目染’下,安婉對于嫡子的安和和安然卻沒什么,畢竟他們倆是嫡子,嫡子本就身份高,而且是男子,平時沒什么接觸,然而安婉卻覺得‘安寧’除了占據著嫡出的名份外,相貌頂多是清秀,比起肖似柳姨娘嬌俏可人的安婉根本就不夠看,而且性格木訥綿軟。然而嫡庶尊卑,這是世間公認的真理,因而就算在安婉看來安寧事事都平平不出彩,但身份在那里擱著,這讓安婉接受不能,嫉妒就像是有毒的花兒在心中蔓延。
因為安家沒落,但祖上到底是曾經輝煌過,安夫人不想虧待了‘安寧”后來又因國喪家孝好好的姑娘蹉跎了下來,為此安婉可沒少私下里找‘安寧’的麻煩,和柳姨娘一唱一和明褒暗貶指桑罵槐的說‘安寧’的壞話,仗著年紀小,就算安夫人罰下來,安婉卻跟到安老爺那里,撒撒嬌順便上上嫡母嫡姐的眼藥,不但躲過了懲罰,還會惹來安老爺對‘安寧’越加的不滿。
安寧能來到這里還是因為‘安寧’磕到了頭暈倒過去了,至于怎么不小心磕到了這可就要問問安婉以及柳姨娘了,然而就在安寧養病期間,安老爺連派人看一回都沒有,安夫人卻因為擔憂‘安寧’在安寧病好了清減不少,這也是為何安寧醒來后不喜安老爺和安婉以及柳姨娘的緣由。而且比起安婉和柳姨娘,她更厭惡安老爺。因為有她自己安老爹又當爹又當媽的把安寧拉拔大,父女倆相濡以沫那么些年,對比起對親女冷漠如此的安老爺,親疏立斷。
對安婉來說。一切的改變就從安寧病好了定親開始,張家在揚州城是人人稱道,張家世代書香門第,祖上也有那世襲的功勛,同安家沒落不同,張家張老爺張清和科舉出身,自有一番作為。雖是鐘鳴鼎食之家,卻也系翰墨詩書之族的。而是張致遠時任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從三品高官,歷來是天下有數的肥缺。就算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就算是繼室,但也是安家高攀了,而且安寧當時蹉跎歲月已經是雙十的老姑娘了,這時代女子最好的年華可不就那幾年。安婉本來還譏笑安寧上門做繼室。但張家給的聘禮就讓安婉和柳姨娘眼紅不已,雖說張家世代書香,行的是古禮。送上來的東西看上去遠不如那些鐘鳴鼎食的來的貴重,但張母也考慮到了安家的情形,聘禮給的十分豐厚,里面的字畫、古琴、孤本等皆是價值不菲了!
而且雖說是繼室,但該有的體面張家俱是給足的,安婉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她能在及笄后不久就能嫁出去大部分是沾了安寧的光,不然依她庶女的身份,也不會能得到海家的青睞娶回去做原配的。但安婉對于安寧還存在著‘安寧不過是占了嫡出的名份,其余都是一無是處’的概念里,因此當安寧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出現時。眾人也盡是圍著她‘阿諛奉承’時,這樣的顛覆實打實的讓安婉接受不能。
而且安寧進府后不出兩月就診出懷有身孕,之后更是一舉得男,而且隨之張致遠升官加祿,步步高升,安寧又連得男。景曜和景佑都是鐘靈毓秀之少年,九歲成為廩生入讀國子監,張致遠如今簡在帝心已是一品大員,對比于進府十幾年緊養育了一女且體弱早逝,娘家更是獲罪一蹶不振的陳氏,任誰都會覺得安寧是旺夫旺子之人。盡管是繼室,先天上身份低于原配陳氏一頭,但說實在的對比將去世了好幾年的姑奶奶的嫁妝要回去的娘家,還斷了姻親關系,更何況陳氏沒能給張致遠生下嫡子,安家日漸興盛,安寧的地位不可撼動,再加上她身上是有皇家封贈的誥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