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終于喊了出來,聲淚俱下。
張書的雙眼紅了。
定遠侯府只有老夫人,說明至少在洪武六年之前,顧阫就不在人世了!畢竟這些年定遠侯南來北往,又是東征又是遠航,沒聽說他閑著過,自然不可能丁憂三年。
張書看兩人哭得傷心,心里也堵得慌,但還是說道:“接下來你們想怎么做?”
顧安揉了揉眼:“自然是讓定遠侯認祖歸宗!”
老顧氏抬起淚眼:“當年顧阫沒錯,錯的是我們,是我們怕了官府,怕了那些大族,這才逼著他離開洪洞!在他們認祖歸宗之前,顧家需要當面給兒媳汐娘、孫兒、孫女道歉。”
張書凝眸看著老顧氏,這個家伙說低頭,就低頭啊。
到底是真后悔了當年,還是太渴望定遠侯可以認祖宗,重振洪洞顧家?
她心里一定清楚吧,顧正臣封侯幾年,可顧正臣壓根沒回過山西一次,也沒對外提到過本家祖籍洪洞,其中一定有父母輩的緣故。
顧阫不在了,說話算數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張汐,也就是顧正臣的母親顧氏。
她不說回山西,那顧正臣鐵定不會回。
她若說回山西,那顧正臣作為兒子,也不能違抗母命。
說到底,自己的妹妹一定還在怨,在記恨當年之事,對洪洞顧家之人失望透頂,這才不打算回來。
若解不開這個心結,定遠侯府不承認,洪洞顧家就是對外宣稱是定遠侯本家,那也沒人理睬,甚至會嗤笑他們想攀附權貴想瘋了。
張書上前,收回書信與畫像,開口道:“雖然是臘月了,距離年關也就是半個多月。可我是不想等了,準備去一趟金陵。先說下,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巧合,你們也不要抱著必定的心思。”
“還有——”
“張游至說了,定遠侯府外戒備森嚴,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即便到了金陵,能不能進定遠侯府的大門,那也是不好說的事。天寒路遠,你們顧家想出人,那就結伴而行,不想出人,我帶張家人去。”
顧安剛想說話,老顧氏便開口打斷:“去準備下,我們去金陵!”
“娘,此去金陵好幾千里路,你這身子骨可經不起顛簸,不如就讓我代勞吧。”
顧安阻攔。
老顧氏微微搖頭,堅定地說:“這事你解決不了。就是我死在了路上,你也要將我的尸體送到金陵,權當是謝罪了。”
顧安知道母親去意已決,勸不住了,只好看向張書。
張書嘆了口氣:“我會備兩輛馬車,明日出門。”
顧安拱手:“多謝張兄!”
張書沒有回禮,轉身離開。
老顧氏抓著顧安的手,沉痛地說:“我能在金陵見到你二弟的兒子嗎?”
顧安猶豫了下,道:“母親,恐怕一時半會還見不到定遠侯,聽說他在去年十月份帶水師出海了,至今沒有聽聞半點消息,想來還沒回來。”
老顧氏顫顫巍巍地向前走,站在門檻里面,看著外面的陽光:“出去的,總是要回來。你知道為什么我不肯賣這宅子,寧愿看著不寒孫兒被移民出山西嗎?”
“是因為我害怕,害怕沒了這宅子,二郎有朝一日回來,他找不到了家!你爹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要守著家,等他回來。只是這些年過去了,我沒等到他來,卻等到了……”
顧安欲語凝噎。
顧阫的影子浮現在眼前,一襲儒袍,浩然正氣,不改其志。
“他們在玩弄人命,我站出來有錯嗎?”
“為窮苦百姓發聲,怎么就該被指責?”
“圣人學問教我做人堂堂正正,問心無愧,沒教我狗茍蠅營!你們告訴我,如何當狗、當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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