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知道不是夸人的話,就很難過,沖娘說:“奶奶不喜歡咱們家,以后不讓她來了,我也不去她屋里了!”
“不可以這樣對奶奶,”娘卻沖我板起了臉,“老人家有時候說話口不對心,你一個小孩子跟著學就揍你。”
我長大以后回想起來,發現娘也是口不對心,因為她說了那么多回要揍我,卻連一根手指頭,也沒有動過我。
娘說:“大人們之間各種心思暗涌,也不該影響孫輩和祖輩的感情。畢竟對一個孩子來說,有爺爺奶奶疼愛的童年,才是完整的童年。”
娘經常說這種拗口的話。其實我曉得她的意思,就是爺爺奶奶是我和弟弟重要的人,要多去親近啦。
爺爺和奶奶對我們其實也頂好。每當節令臨近,爹和娘都要出遠門,我和弟弟沒人管,只好去爺爺奶奶家。
爺爺奶奶是老人了,他們分房睡。我沒睡過爺爺的屋,據伯娘說,爺爺怕鬧,唯一只給四叔家的小豆丁嘉墨睡他的屋。“心愛和亮亮一來,嘉墨沒得爺爺奶奶寵,要哭鼻子呢。”伯娘表情怪怪地說道。
后來我長大了,知道這個怪怪的表情叫做“皮笑肉不笑”。
然后一旁挺著大肚肚的四嬸說:“沒有的事,嘉墨乖,今晚跟爹娘睡,姐姐和哥哥難得來,把爺爺奶奶讓給他們好不好?”
其實我不樂意跟爺爺睡一屋,爺爺吸旱煙,他的被枕大概跟衣服一樣都染上了煙味,熏得很,于是我很大方地說:“嘉墨跟爺爺睡,我和亮亮不跟他搶,我們跟奶奶睡。”
奶奶哈哈大笑,沖著爺爺說:“老頭子,孫女更稀罕我咧。”
其實我確實有點這個意思。不過為了怕爺爺傷心,我還是假裝辯解了一下,“我對爺爺奶奶的喜歡是一樣樣的。”
爺爺笑著摸摸我的頭。
其實我也挺喜歡爺爺的,他會給我和弟弟糖吃。雖說那些硬糖總是有一股陳米和哈喇味。但是當我嘴里含著糖的時候,我就特別愿意依偎到爺爺的懷里,暫時忘記他身上的旱煙味。
后來娘告訴我說,當一個人感覺被珍惜,心中幸福的時候,就需要無的擁抱。
當然每個人表達親近的方式都不同。奶奶的方式就是念叨。她總是沖著我跟弟弟說:“都說賤名好養活,你們要是叫大丫或者二蛋兒,一準能保你們平安長到老。可你們娘非要給你們取稀罕名字。什么心愛的寶貝,什么閃亮的心,這不是讓老天爺睜眼妒恨么?為了這個,當年咱心愛就險些被拐子拐跑,萬一哪天亮亮再遭事兒喲呸呸呸!呸我的烏鴉嘴!”
關于我被拐跑的經歷,我心中隱約有個模糊印象。但是如今我畢竟安全養在爹娘身邊,因此也不十分怕,只學了爹安慰娘的樣子,拍拍奶奶的背,輕聲說:“心愛和亮亮都會平安長大,以后給奶奶掙錢養老咧。”
亮亮也學著“吧唧”一聲響亮地親在她臉上,“亮亮給奶奶掙錢!”
奶奶就會抹著眼睛,激動地說:“好好,奶奶等著乖孫掙大錢。”
然后她就掀開席子,摸出壓在床頭下的荷包,打開了,給我和弟弟掌心里各放兩枚銅板,“心愛和亮亮拿去買零嘴吃啊。”然后又交代道:“別跟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說奶奶給了銅板!”
我和弟弟齊齊點頭。以后每當村子里有人來賣碗碗糕,我們倆就纏著奶奶去掀開床頭的席子掏銅板。屢試不爽。
很久之后我長大了,心中仍然覺得,奶奶的床頭,是一個神奇的錢庫。
實際上,奶奶的屋子老舊陰暗,每一個角落,每一寸被衾,被散漫著一股味道。
娘聽了我的描述,她就又很拗口地說,那是歲月時光老去的塵埃味。
作者有話要說:自從我結婚后,過年對我來說,就不是假期,反而比上班還累
也不敢跟老娘說生病的事,初四便拖家帶口回娘家,昨天回來本城,長途跋涉和睡眠不足弄得我重感冒,今天一早還得爬起來上班。晚上寫了一點,本來想把蛋蛋哄睡了繼續寫,結果他吃多了吐了
于是這個為了過年寫的番外,從除夕夜拖到今晚,居然還沒寫完
總之,恢復日更了
非常感激:玲達和清涼一下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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