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孤月x吟無霜5
蘇河對面的一座荒廢空宅中,一伙人正在將幾大袋東西丟進枯井,而后便想著要逃走,只是還沒來得及跑幾步,就被一個從天而降的身影生生截在了半路。
地上還有些火油痕跡,吟無霜冷冷道,“誰讓你們做的?”
那幾個嘍啰也沒料到竟會被人撞破,嘩啦啦便將腰間的砍刀抽了出來,警惕看著面前的白衣男子,只覺他雖說面上蒙著輕紗,但僅憑那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就足以教人無端就后背發涼——明明就生的頂好看,偏偏又像是帶了無形冰刃,像是連風都會凍住。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問第二次。”見眾人不答話,吟無霜周身泛上寒意。
見他步步緊逼,顯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那幾個嘍啰索性心一橫,舉著刀便砍了上來,想仗著自己人多殺出一條路。
但事實很快就證明了,這個想法究竟有多不自量力。
吟無霜閃身向后躲過,揮手帶起一道寒冷掌風,那幾個嘍啰只覺胸口像是被冰塊擊中,整個人都騰空向后飛去,重重砸在了墻壁上。
吟無霜站在院中,淡淡道,“還不打算說?”
其中一個人捂住心口,眉頭緊皺痛苦不堪,“我們也是拿人錢財,與閣下無冤無仇,還請高抬貴手。”
“拿人錢財。”吟無霜面色冰冷,“多大一筆錢財,能買茶樓里幾十上百人的性命?”
那群嘍啰頓時不再做聲,臉色也有些煞白。
另一個男子從圍墻上跳下來,見他安然無恙站在院中,顯然是松了口氣。
看清來人是誰后,吟無霜不解,“你怎么來了。”
“你說呢?”連城孤月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里,沒料到他竟然開口就是這么一句。
一個小嘍啰蜷著身子,像是想要躲到后頭,卻沒料到一動便更加顯眼,連城孤月余光掃到他,然后皺眉道,“是你?”
“你認識?”吟無霜意外。
“是昨日在茶樓鬧事的人。”連城孤月道,“沙河幫的一個小頭目。”
“交給官府處理吧,再去通知紅緞樓掌門人。”既然問出了身份,那吟無霜也就不想再多插手。江南最大的門派自然當屬日月山莊,但也不可能事事兼顧,所以各個城鎮都有自己的管事門派,平日里幫著處理一些江湖中事,蘇堤城便處于紅緞樓的范圍內,掌門人叫織錦婆婆,雖說為人喜怒無常了些,不過若是遇到事情,倒也會盡心盡力幫著解決。既然牽扯到了沙河幫,那丟給她也無可厚非。
一聽要移交官府,那伙嘍啰頓時哭爹叫娘起來,但顯然不會有什么效果,事實上,吟無霜根本就連聽都懶得去聽。
“方才也累了,先回客棧休息吧。”連城孤月幫他整整頭發,“這里交給我就好。”
“嗯。”吟無霜點頭,想了想又叮囑,“那你要早些回來。”
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落在連城孤月耳中卻比蜜更甜暖,甚至連眼底都漫上笑意。
真是中了魔障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后,連城孤月搖搖頭,將那伙小嘍啰捆了起來
客棧的一間客房內,先前那個書生正坐在桌邊,抱著一杯熱水哆哆嗦嗦喝。
“怎么嚇成這樣。”對面的男子無奈,在背上被他順氣。
“早知道這樣,就不來湊熱鬧了。”想起方才那聲巨大轟鳴,書生還是心有余悸。
他名叫6子歸,原本是鄰鎮上的一個讀書人,來這蘇堤城是為了參加賽詩會,順便再結交幾個朋友,看明年開春能不能結伴去王城科舉。而對面這個名叫風嘯的人,便是在路上遇到的,兩人一見如故,原本行程很是愉快,卻沒料到竟然會遇到這種事。
“我去幫你買些安神茶。”見他手一直在哆嗦,風嘯站起來,“好好在這坐著,哪里都不許去。”
“你還是別出門了。”那書生緊張道,“好端端的天降驚雷,這城里只怕有妖孽啊。”
風嘯被他氣得想笑,搖搖頭推門出去,卻正好撞見吟無霜往樓上走。
兩人擦肩而過之時,風嘯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道,“公子可否留步?”
吟無霜頭也未回,“人在官府,想知道盡管去問。”方才在火球爆炸的一剎那,他親眼見著面前這人抱著那書生,縱身從二層躍了出去,功夫底子絕對不弱,顯然也是有來路的。
“抓到了?”風嘯聞一驚。
但還沒等他多問,吟無霜便已經推門進了房間,顯然不打算再多解釋。
風嘯轉身跑下樓,腳步很是急切。
先前又是救火又是抓人,身上沾了不少土,吟無霜沐浴完后又喝了一杯花茶,方才和衣躺在了靠窗的軟榻上,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那只錦緞石獸歪著腦袋趴在一邊,看上去模樣有些異樣,吟無霜拿起來,就見石獸脖子處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潔白的棉絮。
吟門主心里有些納悶,明明昨晚還是好的啊。
當然事情的真相其實很簡單,就算是在傳聞中無比冷酷的連城少主,偶爾也是會幼稚吃醋的——但他初衷只是想擰一擰,萬萬沒料到這玩意做工如此不好,一擰就開線,想找人縫回去也來不及,于是只好胡亂放在了軟榻上,打算來個死不認賬,能順便扔了更好。
吟無霜披衣下榻,問小二要來針線,將錦緞石獸的腦袋又縫了回去。
要是被連城少主看到,一定會落下熱淚。
怎么就是甩不掉了啊……
陽光透過窗紙照進屋里,暖融融的,由于剛下過雨的緣故,倒也不悶熱。吟無霜側躺在軟榻上,不知不覺便沉沉睡了過去。
于是等連城孤月回來的時候,見著的就是這副夕陽西下,美人酣睡圖。
而在美人手臂間,則是蹲了一只怪模怪樣的錦緞石獸,正大張著嘴,用一種非常欠的眼神看自己。
連城孤月:……
吟無霜側身背對他,一副“我沒睡醒你不要吵”的樣子——在連城孤月剛上樓梯開始,他便覺察到了腳步聲,不過既然覺察到了,那便更不想起來,只想縮回毯子再瞇一會。
而且在轉身的時候,他還順便將錦緞石獸也抱走了。
備受冷落的連城少主胸口發悶,上去抱著他便咬了一下。
吟無霜不滿,睜開眼睛看他。
“現在不許睡。”連城孤月將人抱起來,“不然晚上要清醒了。”
“嗯。”吟無霜靠在他胸前,眼睛也不睜。
連城孤月哭笑不得,“等會還有人要來,你這副樣子,我可不舍得給別人看。”
“誰要來?”連城孤月果然便打起精神坐了起來。
“當初將這間客房讓給我們的人。”連城孤月道,“他不是什么書生,而是捕快。”
“捕快?”吟無霜皺眉。
“是。”連城孤月帶著他坐到桌邊,取過一盤酸梅喂他,“他叫風嘯,是荊州府的官差,來這里也是為了抓盜賊。”
“這些日子官府懸賞的那個神偷?”吟無霜問。
連城孤月點頭,“那盜賊名叫雷勇,江湖人稱雷老鼠,武功平平,只是不知道從哪里學了些奇門遁甲之術,行事囂張,也不管是江湖門派還是平民百姓,甚至連官府都偷,短短幾個月便得罪了不少人。”
“現在抓到了嗎?”吟無霜問。
“沒有,不過應該要不了多久。”連城孤月道,“今日在河邊鬧事那些人送去官府便招了,正是雷老鼠教唆的。沙河幫與青山派的弟子積怨已久,雙方都互相看不順眼,前些時候兩撥人比武,沙河幫的弟子落敗吃虧,當眾受辱心中自然不忿,雷老鼠便趁機找上門,說只要沙河幫弟子能做一件事,自己就能將青山派的牌匾和師尊牌位偷出來,丟進鬧市糞坑中。”
吟無霜滿臉嫌棄閉嘴,“不吃了。”
連城孤月好笑,自己將那個酸梅吃掉,“官府已經開始著手調查,織錦婆婆也已經派人去通知通知,理應沒我們什么事情了。”
“那風嘯還來做什么?”吟無霜問。
“說是有事想請教。”連城孤月道,“你若是不喜歡,那我過陣子一個人應付就是。”
“他也算是個盡忠職守之人。”吟無霜道,“在茶樓起火的剎那,不僅將那書生帶走了,后頭還折返兩次救人。”
“茶樓里除了有幾個人受輕傷,其余倒也沒大礙。”連城孤月捏捏他的臉,笑道,“還有件事,百姓都說親眼見著仙人下凡,將河里的水引到茶樓。”
“嗯。”吟無霜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看上去略不想動。
“身子怎么樣?”連城孤月握住他的手,“心脈還有傷,本該好好養著的。”
“沒什么大事。”吟無霜道,“我有分寸。”
“下次不許了。”連城孤月道,“還有,也不許說都不說一聲就跑。”
“事出突然,自然要順著火球的方向找過去。”吟無霜拉住他的一縷頭發,嘴角一彎,“若是等你蕩完秋千,黃花菜都涼了。”
連城孤月哭笑不得,看著架勢,倒像是自己想要去蕩一般。
兩人在屋里說了一陣話,風嘯果然便在外頭敲門,手里還拎著一盒點心,很有做客的誠意。
“風捕頭想要問什么?”連城孤月道。
“算是江湖中事。”風嘯看了眼吟無霜,遲疑道,“冒昧問一句,閣下可是無雪門吟門主?”
此一出,不僅是吟無霜,連連城孤月也有些皺眉。
“二位勿怪。”風嘯道,“我并無惡意,也不會說出去,只是有件事想問。”
“何事?”吟無霜問。
見他默認下來,風嘯心里一喜。先前在茶樓著火之時,憑借他的身手和容貌便已經猜到七七八八,沒想到居然真的是,可謂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