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皮無賴一回頭,怒道:“小雜種,你吃飽了撐得難受么?”反手一個耳光,就往小魚兒臉上扇了過去。但他一輩子也休想碰著小魚兒的臉。小魚兒用兩根手指,輕輕叼住了他腕子,輕輕一捏,這蠻像樣的一條大漢立刻疼得不像樣了。
小魚兒笑嘻嘻道:“誰是小雜種?”
那青皮疼得滿頭冷汗,道:“我……我是小雜種,標標準準的小雜種,小爺,小祖宗,你就饒了我這個小雜種吧,我袋子里的全送給你老人家。”
小魚兒道:“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句話,我非但不拿你袋子里的,說不定還會裝滿它,你瞧怎么樣?”
那青皮道:“好……自然好……”
小魚兒叼著他的手,道:“你可知道‘天香塘,地靈莊’這地方?”
那青皮道:“小人若不知道,還能在城里混么?”
小魚兒道:“那趙莊主是怎么樣的人?”
那青皮道:“趙莊主家財百萬,人又四海,黑白兩道,都很吃得開,只是……自從段合肥來了之后,他生意總是被段合肥打垮,他想動武的,哪知段合肥居然也養了一群江湖上的朋友,而且字號比他家的更響。”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喃喃道:“這就對了……趙香靈把鐵無雙找來,想必是要借鐵無雙的名頭來鎮壓段合肥的,而這點恰巧又被人利用了。”
那青皮也聽不清他說的是什么,只是哀求著道:“少爺,你老人家現在可以放手了么?”
小魚兒笑道:“你整天東溜西逛,這城里你必定熟得很,趙家莊里想必也有你的熟人,只要你帶我進去見他,讓我在莊子里待一天,我給你三百兩銀子,你肯么?”
這還有不肯的么?為了三百兩銀子,這青皮簡直可以把自己的老婆都賣了。
像趙家莊這樣的地方,自然是龍蛇混雜,什么人都有,家丁里自然不乏一些混混兒,這些自然就都是那青皮的同伴。
小魚兒小用手段,就和他們混在一起了,還不到一個時辰,這些人都已將小魚兒看成好朋友。
使小魚兒想不到的是,那趙香靈居然一早就來到前廳,精神奕奕,顧盼自得,居然絲毫看不出昨夜曾痛飲通宵的模樣。
過了不久,外面就川流不息地有人來,看樣子都是生意買賣人,見了趙香靈,神情俱都恭恭敬敬。
小魚兒站得遠遠的,拉住個家丁問道:“這些人是干什么的?來得怎地如此早?”
那家丁道:“這些人都是我家莊主派往外面店鋪的掌柜,每天早上都要到莊里來報告頭一天的生意情況,除了這些人外,我家莊主早上從不見客。”
小魚兒微微一笑,道:“有些客人,你家莊主想不見只怕也不行。”
那家丁自然聽不出小魚兒話中的深意,笑道:“這天香塘,地靈莊,難道還有人敢硬闖進來不成?”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道:“段合肥呢?”
那家丁啐道:“那肥豬,我家莊主遲早要將他滿身肥肉紅燒了來吃。”
小魚兒道:“原來你家莊主與那段合肥冤仇倒大得很。”
那家丁道:“他知道我家莊主在哪里有買賣,就在對面也開一家,他知道我家莊主有哪些大主顧,就不惜一切去結納,咱們天香塘和段合肥委實仇深似海。”
小魚兒笑道:“想不到商場竟也和戰場一樣,看來在商場上結下的仇人,竟比在戰場上的仇人惡毒還要深。”
那家丁道:“做生意講究本分,像段合肥用這種卑鄙手段,簡直不是人。”
說話之間,趙香靈已三兩語,將那些掌柜的一一打發走,端起碗茶啜了兩口,吩咐道:“去瞧瞧客人們,若已起來,請到前廳用茶。”
小魚兒在門房外的樹蔭下尋了塊石頭坐下,喃喃道:“若是我猜得不錯,現在只怕已該來了。”
就在這時,只聽門房里傳來一陣人語聲,道:“相煩請名帖送上貴莊主,就說在下前來拜訪。”
門房道:“抱歉得很,我家莊主正午前從來……”語聲突然頓住,像是瞧見帖上的名字嚇了一跳。
小魚兒聽得那語聲,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喃喃道:“來了來了,果然來了。”
那家丁已匆匆忙忙上前廳,捧上名帖。趙香靈皺眉接過,但瞧了一眼,亦不禁動容失聲道:“江南大俠江別鶴來了。”
鐵無雙聳聳然長身而起,還未說話,廳外已有人朗聲笑道:“江別鶴前來求見莊主,莊主難道不見么?”
兩個人大步走上廳前石階,前面一人神采飛逸,正是江別鶴,后面跟著的卻是個豐神如玉的美少年。
再后面竟還有四條大漢抬著頂綠呢軟轎,轎簾深垂,也不知里面坐的究竟是何許人也。
趙香靈趕緊搶步迎出,抱拳笑道:“在下不知江大俠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江別鶴笑道:“在下等來的不是時候,倒要請莊主恕罪才是。”
趙香靈揖客入座,只見那美少年臉色鐵青,兩人目光相遇,趙香靈竟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強笑道:“這位兄臺不知是……”
江別鶴淡淡笑道:“這位是花公子,花無缺。”
他故意淡淡說來,趙香靈、鐵無雙、羅九、羅三聽見“花無缺”這三個字,卻都不禁悚然動容。
鐵無雙目光上下一掃,笑道:“這位兄臺竟是近來名震八表的‘無缺公子’,果然是少年英俊,人中之鶴,當真幸會已極。”
花無缺冷冷道:“幸會幸會。”
趙香靈笑道:“這位鐵老前輩,兩位想必久已認得了,但這兩位羅兄……”當下將羅九、羅三介紹,自然不免又吹噓了一番。
花無缺卻似完全沒有聽到,鼻子里似乎嗅著了什么氣味,突然袍袖一拂,輕飄飄離座而起。
眾人只覺眼前人影一閃,他竟已掠入旁邊的花廳,目光又一花,他已從花廳掠出,手里抓著一把藥,面色更是慘白,嗄聲道:“果然在這里。”
趙香靈道:“這些藥莫非是公子的么?在下正不知是誰送來的,昨夜……”
江別鶴似笑非笑,接口道:“莊主難道真不知是誰送來的么?”
趙香靈瞧了瞧他,又瞧了瞧花無缺的面色,知道這其中必定牽涉極嚴重,強笑道:“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別鶴道:“這件事說來也簡單得很,有人下毒害了花公子未來的夫人,卻將市面上的解藥全都搜購一空,這是怎么回事?”
趙香靈道:“這正是要絕花公子未來夫人的生路。”
江別鶴道:“不錯,如此說來,搜購解藥的人,是否就是那下毒的人呢?”
趙香靈道:“自然!”
江別鶴淡淡一笑,道:“這就是了。”
趙香靈想了想,面色突變,失聲道:“那……那些解藥莫非現在花廳之中?”
江別鶴一字字道:“正是!”
趙香靈跳了起來,道:“但……但在下委實不知此事……那些解藥是昨天有人送來的。”
江別鶴道:“是誰送來的?”
趙香靈道:“在下也不知是誰。”
江別鶴冷笑道:“不知是誰?難道還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將這些珍貴的藥物平白送人么?趙莊主說這話,未免將江某看成小孩子了。”
要知這件事說來的確是荒謬已極,的確是絕不可能,趙香靈無可辯,滿頭汗珠滾滾而落。
鐵無雙長身而起,大聲道:“老夫可以身家替趙莊主作保,那藥的確是別人送來的,趙莊主的確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
江別鶴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趙莊主若不知道,閣下就想必是知道的了。”
鐵無雙怒道:“你……你說什么?”
江別鶴冷冷一笑,再不瞧他,也不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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