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將沈芝芝留下的那顆佛珠用金線穿起,掛在了姬澗鳴的脖子上,然后推開門走到院子中,看著滿地落花發呆。
桃源村內桃花總是茂盛到不真實一般,無論他們在里面呆了多少天,那里都是繁花似錦的模樣,讓秦拂恍然失去了時間逝去的感覺。
而此刻,他們在桃源秘境呆了十幾天出來,辭別谷師叔又費了兩三天回來,飛仙門已然桃花敗盡。
她風塵仆仆的回來時,沈衍之和周子明一起迎了出來,他們說她已經離開了半個多月。
這半個多月里他們始終聯系不上她,沈衍之費心撐著整個門派,周子明發動人脈悄悄尋找她的蹤跡,兩個人又不敢聲張又怕她真的出事,半個多月險些找瘋。
周子明說,?果她再不回來,他們明日就準備去天衍宗求助。
然后她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多出來一個沒人見過的小徒弟。
看著兩個人既焦急又松了口氣的模樣,秦拂這??有了一種他們真的離開了很久的感覺。
而此刻看著滿地的落花,她才恍然察覺到了時間的流逝。
她自從踏上道途之后,很難會有時光流逝的感覺,修真者閉個關都動輒數月起,?果閉了個大關再出來,有可能你上次下山時還牙牙學語的孩童,你這次下山時已然穿著紅衣娶妻了。
半個月對她而不算什么,可這半個月發生的東西,卻恍然讓他有了一種一夕之間天都變了的模樣。
秦拂靠在樹下,默默捏了捏眉??。
桃源村、姬澗鳴、魔族那個令人??驚膽戰的預……
對了還有沈芝芝。
蔣不??追著沈芝芝不知所蹤,沈芝芝自己生死不知,秦拂原本想留下來在必要的時候幫個忙的,可沒想到原本還想追著蔣不??把他拉回來的谷師叔卻一反常態的催著她離開,口口聲聲墨華現在還不知所蹤,她呆在這里并不安全。
他態度轉變太快,讓秦拂忍不住懷疑他葫蘆里面到底賣的什么藥。
她正沉思著,天無疾從院子外推門進來,看她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問道:“還在擔??姬澗鳴那臭小子?”
秦拂回過神來,扭頭看去,順勢問道:“那小子什么時候醒來?我看他不像是有事的樣子,但為什么一直不醒?”
天無疾走到她身邊,說:“他從游離于現世的秘境中歸來,哪怕有煞靈心珠為他做錨,可他的靈魂還需要適應現世,大概還得再昏迷幾天。”
他一說“錨”秦拂就想起秘境時他對姬家夫妻說的那番話,忍不住問道:“那等若干年后,姬澗鳴真的能成為他們的錨,把整個桃源村拉回來嗎?”
天無疾笑道:“只要你這個徒弟能有你的資質,日后再有寒江劍尊青厭尊者那樣的實力。只不過……”
他扭頭看向她,頗有些歉意的說:“我為了把他帶出來用了煞靈心珠,那煞氣必然對他有影響,恐怕你們持劍峰那套過于清正的??法就不適合他了,他現在的體質,或許更適合走殺道,以殺證道,以道鎮煞。”
以殺證道,以道鎮煞。
秦拂在心中默默念了那幾個字片刻,突然問:“那你覺得我在秘境對付煞靈時用的那套劍術心法,適不適合他?”
那套劍術鬼氣森森,但卻是她少年時為了生存一招一式改出來的,秦拂可以說,翻遍整個天衍宗,有可能都翻不到比她那套更適合殺人的劍術。
?果姬澗鳴日后必須走殺道的話,那以現在秦拂的實力,完全可以在那套劍術的基礎上改出一套適合他的劍術。
況且……
秦拂微微苦笑,說:“我現在還是天衍宗的弟子,我想收徒必然要經過墨華的同意,不然持劍峰的任何東西我都教不了他,可現在墨華不會允許我收徒的,那么我能教給他的,也就只剩那一套劍術了。”
秦拂自拜師以來,一身本事皆學自持劍峰,墨華若是不讓她收徒、不讓她教,那她確實沒有什么立場把持劍峰的東西教給姬澗鳴。
她身上唯一屬于她的東西,就是她在凡間時由老劍客那套粗陋的劍招中拼殺出來的劍術。
那套先是被墨華否棄、后又被她自己否棄的劍術。
那套劍術曾帶她入道,但她甚至都未曾為它取??字。
可現在她卻恍然發現,原來那才是真正的、徹底屬于自己的東西。
一旁的天無疾看著她,笑道:“有何不可呢?”
他淡淡道:“道途并無高低貴賤之分,劍術也沒有優劣之別,否則當初只不過是一介散修的寒江,又怎么變成現在的寒江劍尊的?”
他轉頭看向秦拂,說:“我倒是覺得,你在秘境中用出來的那套劍術,并不比持劍峰差。”
秦拂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了姬澗鳴睡著的那棟小屋子。
她撓了撓頭,說:“等那臭小子醒了再說吧,他肯學我就教他,他不想走殺道我就再想辦法。”
“不過現在的話……”她沉吟片刻,說:“等那小子醒了之后,我們要去趟禪宗,把那佛珠再送回佛塔。”
佛珠在流落魔域之前,日日都在佛塔中接受供奉,能鎮壓秘境中的煞氣,護秘境中凡人的安寧。
現在姬澗鳴遠沒有能把整個桃源村帶回來的實力,等他成長到那個程度,中間或許要過百千年,她不可能任由煞氣在秘境中滋長。
把佛珠歸還禪宗鎮壓煞氣,這是最好的選擇。
天無疾點頭應了下來。
然后秦拂的視線就看向了他,笑道:“正好,聽聞現在的佛子也精通醫術,正可以讓他幫忙看看你的靈力的問題,當然,?果我的面子夠用的話。”
天無疾突然轉頭看她。
他轉的突然,秦拂沒來得及往后撤,兩個人一下子就離的極近。他也沒有后撤,反而低低的笑道:“那你信佛子,還是信阿青?”
秦拂愣了好一會兒。
他靠的極近,近到他那低低的聲音落到她耳邊都成了炸鳴一般,目光所及只剩下他那張俊美到讓人失神的臉。
秦拂有一瞬間,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突然靠近。
幸而此時院門突然被人敲響,秦拂猛然驚醒,不知道為什么,看都不敢看他,躲開他的視線飛快的走過去開門。
門外是沈衍之。
他告知秦拂,周子明仿佛是看上了三羊城的礦脈,最近兩天一直在礦脈周圍轉悠,問她要不要派人陪同接洽。
秦拂反應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然后下意識的回答道:“不必派人陪同,周子明那個人,他?果真的看上了三羊城的礦脈自會和我說,?果不是的話,派人陪同游說他也不會動搖的,他看起來是紈绔了些,但作為青城派少主,他不會給青城派滿門用不合適的礦脈的。”
最多會為了秦拂以私人名??包下三羊城的礦脈,但這礦脈不合適的話就不會出現在青城派。
可秦拂不想挾恩圖報,也不想三羊城靠著她的私人關系虛假繁榮。
這太薄弱了。
沈衍之應了一聲,就想離開。
然而抬起頭時,他看到了他們向來冷靜睿智的新掌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