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晃晃她的手:“大婚當頭啊,別為那些人不開心,我跟你說個高興的,楊瑜那整容怪估計要完蛋了,她爸公司馬上要落定的一個大投資,沒預兆突然就談崩了,資金鏈全斷,這兩天到處哭訴求助,那個落魄相就別提了。”
許肆月手一緊,沒由來想起她微信里說的那句“當心我老公讓你天涼楊破”,這么巧?!
她剛想細問,化妝室外就隱約響起騷動,有道熟悉的聲音模模糊糊刺進許肆月耳朵,她臉色一白,猛地站起來,快步往外走。
“肆月,怎么了!頭紗還沒戴呢!外面人多太亂——”
許肆月充耳不聞,自動豎起身體里所剩不多的棱角,直奔向戶外場地。
婚禮地點是在明水鎮的河邊,現場有修繕好的長廊樓閣,給她換衣化妝用,從里面出來,走不遠就是婚禮現場。
典禮入口處,許丞穿了身大牌西裝,一臉不悅道:“我女兒的婚禮,怎么可能不讓我進去?!我是顧雪沉的岳父,你到底搞清楚沒有!”
他身后跟著兩個女人,一個上了年紀,但保養得宜,嬌弱沒主見的乖順模樣,另一個年輕,小家碧玉的長相,正緊張地到處看。
特意被派來負責門口的喬御仍舊伸臂攔著:“不好意思,小型私人婚禮,請的都是顧總和太太最親近的人,沒有請帖,恕不招待。”
女人哀傷地扯扯許丞衣袖:“算了吧,月月沒給我們請柬,看來是還沒消氣,也沒理解你這個做父親的用心良苦,給她挑了這么出色的丈夫。”
她搖搖頭:“還是怪我和許櫻,月月的心氣太高了,看不上我們。”
許丞本還有絲猶豫,聽她這么說,馬上握握她的手:“別胡說,跟你們沒關系,是我把她慣壞了。”
無論許肆月高不高興,他都不能錯過這場婚禮,他跟顧雪沉結下姻親,不僅僅是為了那些錢,更是為了深藍科技能夠提供的人脈和助力,今天的場合,不知道存著多少機會。
他作為父親,更不能低聲下氣讓人嘲笑,須得挺直了脊背,拿出個長輩的尊嚴,反正婚姻已經是事實了,顧雪沉總不會不給他面子。
許丞不認得喬御就是顧雪沉的貼身助理,還要對他發難,后方忽的有人碰他一下。
他回頭,看見一張眼熟的臉。
“許叔叔,您還記得我吧?”梁嫣微笑,接著轉向喬御,“喬御哥,你別管了,我認識他們,我幫著勸勸。”
許丞認出來,這是許肆月以前的朋友,小跟班兒,他沒等說什么,一直沒吭聲的許櫻張了口,細聲說:“你是不是能帶我們進去?我不搗亂,只想見見姐姐。”
梁嫣紅著眼眶嘆氣:“肆月只是性格別扭,雖然嘴硬,心里還是需要親情的,我不希望她婚禮上沒有親人,你們既然來了,我就破例幫一次,但是拜托,千萬別把我供出去,她會生氣。”
許丞雖是不滿,但更怕耽誤時間,皺眉道:“那就快點。”
梁嫣把他們帶到場地另一邊,有個沒有搭建完整的缺口,能直通向現場的花道和坐席。
女人被圍欄的邊緣刮傷了手背,傷感道:“我是繼母,可我對月月是一樣關心的,想和她搞好關系,沒想到出席婚禮卻不能走正門……”
許櫻打斷:“媽,你別忘了你是個小三兒,還是閉嘴好。”
女人倒吸了口氣,許丞也面露別扭,低斥了她兩句,三個人這時候已經到了坐席范圍,就站在第一排直系親屬的椅子邊上,說話聲突兀,自然引人注意。
許肆月在化妝室里,聽見的就是許丞這一聲,她跑出來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看見的,先是許丞身邊那個女人,以及女人脖子上,耳朵上,手腕手指上,屬于她外婆的一套天價紅寶石。
外婆以前說,這些都是給我家小月亮準備的嫁妝。
然而等她真的結婚時,外婆顫巍巍伸出手,只心酸的拿出來一個樸素的銀鐲。
顧雪沉為什么今天要讓他們進來……
她的婚姻再塑料再商業,他們也沒資格!
許肆月心底被砸得劇痛,幾天來所有強壓的怒火和失望一股腦沖至頂峰,她掉得再低,再無能,也受不了這樣。
讓她忍,不如讓她死。
她抿緊紅唇,一聲也沒有出,提起裙擺沖下樓梯,鞋跟把鋪好花瓣的木質地板踩得聲聲作響。
開始有人看到她,發出驚呼。
許丞敏感地扭過頭,就見一道纖細艷麗的人影身披拖尾婚紗,徑直朝這邊過來,一眼也沒看他,直接抬起手,扯下他新妻的耳環。
女人疼得大叫,本能推搡許肆月。
許肆月撐著一口氣,繼續去扯她另一只耳環,力氣太狠,寶石邊緣把女人割出了血,女人死死護著不放,竟也去扯許肆月的耳飾還擊,恨不得要把她耳洞豁開。
她剛剛碰到許肆月的耳垂,手腕就驟然被人攥住。
這只手骨節分明,修長瘦削,冷白皮膚上隆著青色暴起的筋絡。
許肆月抓著兩只紅寶石耳環,身上一僵,緩緩抬起頭。
男人的白色西裝跟她的裙擺幾乎融為一體,五官十足優越,形狀典雅的雙眼罩著一層冰,黑漆漆沒有一絲活氣。
許肆月忍著鼻酸。
這下好,她把婚禮搞砸了。
誰都知道,權貴圈子里的婚禮是個絕佳交際場,顧雪沉不知道有多少關系埋在今天的場面里,她下來的時候甚至沒來及看,到底周圍有多少人。
可他明知道!明知道許丞怎么對她,為什么還讓他們——
顧雪沉隔著衣袖,把女人手腕攥得沒了知覺,她聲音完全變了調,哭著求助許丞,許丞臉色極度難看:“顧總……雪沉,這畢竟是你岳母,你怎么——”
“喬御。”
喬御嚇瘋了,滿頭汗地小跑著過來。
顧雪沉靜靜說:“項鏈,手鐲,戒指,都摘下來。”
喬御急忙應聲,半點沒留情面,粗魯地全擼到手里。
許肆月眨了眨脹疼的眼睛,詫異望向旁邊一身盛裝的男人,他背光站立,輪廓被鍍上一層暗金,有如神殿里那種莊嚴絕色的神明。
許丞勃然變色:“顧總這是什么意思!娶了我女兒,轉眼就翻臉嗎?!我如今身家單薄,不怕丟人,但顧總的圈子可都在這兒,就不怕被人看笑話?”
他指向第一排的雙方父母席:“我倒想當面問問,那個位置,我們不該坐?”
顧雪沉低眸看他,很淡地笑了一聲:“我從小父母雙亡,沒有親人,肆月母親早逝,父親?在你用她跟我做交易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這個資格。”
顧雪沉看似不經意地站在許肆月身前,卻有如保護的屏障。
他目光懾人,第一次沒有收斂骨子里的陰郁狂戾。
“我娶的是許肆月,不是你們許家,父母席有三個位置都是亡者靈位,至于第四個,許總還沒亡故,敢坐上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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