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哈哈一笑:“建安十三年時,我受振威將軍所命,前往許都拜會曹公。當時蒙曹公厚待,又有楊德祖隨侍在側。當日談笑情形,我張松至今記憶猶新,故而以曹公為故交……曹公之子,自然便是故交之子了。”
他稍稍轉身,睨視著殿堂中那個稱頌曹丕官職之人:“至于什么魏王世子……嘿嘿,我平生以來,只知漢家非劉姓宗室不王,而當今宗室稱王者,惟有玄德公耳。我實不知這天下還有什么魏王,更不知魏王世子是誰。”
廳堂中群臣一齊大嘩,有人嚷著要把張松砍死,取首級祭于魏王靈前。
張松心里一驚,頓時冷汗涔涔,好在天時已寒、衣袍甚厚,倒不虞漢水滲透出外,丟了自家臉面。
其實,張松心底里知道,自己殊少實際蒞事之才,自投入漢中王駕下,雖然頗得厚待,卻終究不如法正、李嚴、孟達那幾人手綰軍政大權。而在漢中王身邊,論親密,自己不如劉琰;論及文字典章,自己又不如許慈、孟光之流。
唉,劉季玉在時如此,玄德公在時也沒強多少,莫非我當年乃是白忙一場?
好在數年過去,終于又得展現才能的機會,而機會唯此一次,絕不容出什么差錯!
好在漢中王和孔明都說了,這一回出使吊唁,優勢全然在我。所以一定要全力壓住曹丕等人的氣焰,非如此,不能談到后繼的正事!
這可是我張子喬所長!今日好教你們得知,我張子喬的口舌如刀!
當下張松全力以赴地繃住氣勢,依舊高仰頭顱,只用兩只黑黑鼻孔橫掃全場。
廳堂上亂了一陣,曹丕的聲音響起:“子喬先生自是家父的故交,玄德公也是。此番足下能代表玄德公來吊唁,足見舊誼深情。其它的,咱們且不去議論。”
當下群下稱是。
張松遂不多,行禮存問如儀。
其實按照禮法,吊唁的場所絕不會在長安。曹操的靈柩此時尚在宛城,因為政局不寧的關系,既不知該下葬何處,也不知該以何等儀式下葬,所以短時間內,恐怕要在宛城放置一陣。
而長安城這里,曹丕讓出了府邸正廳,設了靈棚和一應什物,其實堂上供的,乃是曹操以前用過的大戟、冠帶、袍服等物,取其象征而已,難免有些簡陋。還是昨日得知玄德公有意遣使吊唁,才又額外作了布置。
當下各人循禮而動,進退揖讓。
待到周旋完畢,張松全不耽擱,直接拱手告辭。
這一舉措反使堂上諸人愕然。
張松走到門口,忽聽有人喚道:“子喬先生,請留步。”
張松不耐煩地回身:“何事?”
眾人寂靜一陣,曹丕上前幾步問道:“玄德公是家父的故交,也是我曹丕的長輩。只可惜兩家兵戎相見多年,殊少來往。今日難得子喬先生登門,玄德公身為長輩,竟沒有什么對晚輩等人說的么?”
張松仰天大笑。
這笑聲,可謂是無禮之極了。然而廳堂中諸人卻隱約現出一點喜色,既然此人如此,可見那劉備是有話要說的!當前局勢雖然不利,我方終究還有數萬雄兵,還有長安在手!有得談!
孰料張松笑了兩聲,臉色一沉:“我家大王并沒有什么要對諸君說的。我來時,他倒曾對我有一句話。”
“什么話?”
“我家大王說,頗愿見到曹公身后一如袁公身后情形。可惜,他更想要長安。”
這廝分明是作死!
廳堂上當即有人拔出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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