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有時覺得,這小妖怪根本不是來報恩的,多半是來報仇的。
否則怎么會天天攪得他睡不好覺?
秦昭困倦地按了按眉心,從床上坐起。
外面日頭已經很高了。
或許是昨日忙了一整天,加上睡前又聽見小妖怪在自己面前口吐人,秦昭夜里睡得不怎么安穩,很罕見地睡到了這個時辰。
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喂魚,秦昭拖著困倦的身體爬起來。
簡單梳洗穿衣后來到外間,小錦鯉趴在木桶邊,活力十足地朝他搖尾巴。
……倒是恢復得很快。
秦昭順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道:“久等了,這就喂你。”
他走到灶臺邊,揭開灶臺邊蓋著的碗碟,昨日特意留下的那碗紅燒肉平白少了大半,就連放在一旁的饅頭也不見了一個。
秦昭:“……”
小錦鯉在他的注視下沉進水里,輕輕打出個小嗝。
景黎也不想總是偷吃,可他昨天一整天就只吃了一塊糖糕和兩小塊雞蛋餅,從中午到晚上一點東西也沒吃過,今早醒來餓得前胸貼后背。
偏偏秦昭還遲遲沒睡醒。
想到對方昨天忙碌了一整天,景黎也舍不得叫醒他,只能……自立更生。
自力更生也沒那么容易,景黎餓得太厲害,雖然勉強變成了人,但尾巴怎么也收不回去。還好秦昭晚上沒有熄滅灶臺里的火,他只要把肉和饅頭一起放進蒸籠蒸熱就能吃了。
他還特意給秦昭留了一份呢!
景黎躲進水底,有點心虛。
他最近的行好像越來越放肆了,秦昭……不會發現他有問題吧?
但秦昭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他將剩下的肉和饅頭熱好,但沒怎么吃肉,只就著幾塊土豆吃完了饅頭。
碗里還剩的幾塊肉,還能當做給小妖怪晚上的加餐。
吃完飯,秦昭帶著小錦鯉出了門。
山村的農戶每天吃兩頓飯,早晨起來先去地里干活,回來才開始吃早飯。這會兒剛過了飯點,有不少村民在村子里散步,或直接躺在院子里消食。
秦昭一路走來,遇到些村民甚至會主動和他打招呼。
境遇已經與過去完全不同了。
小山村閉塞,臨溪村還算是異姓散戶多的,臨近的槐下村,就是葛姓的同族人居多。
不過就算是散戶,在一起住久了,互相聯姻,一村人走到哪兒都是親戚。
秦昭本來就幫過柳家,最近又租了李家的田,和村里的大戶陳家也算是和解了,在村里一傳十十傳百,大家自然對他沒有像過去那樣排擠。
景黎對這些尤為感慨。
他剛到村子的時候,這些人還躲著秦昭走呢。
秦昭先帶小錦鯉去了趟村長家。
他還沒忘昨天的打算,要找村長寫個雇人的告示。
剛到村長家門口,卻意外看見了陳家人。
主屋的門大開,陳家那幾個長輩圍在屋子里不知道在說什么,陳彥安等在院子里,朝他擠眉弄眼。
秦昭走過去:“你們怎么在這里?”
“還不是我四嫂的事。”陳彥安壓低聲音道,“他們昨天商議了一晚上,我娘說這都差點鬧出人命,想要送官。”
秦昭問:“你四叔能答應?”
“不答應也沒法子,這么大的事,村長都拿不定主意。”陳彥安道,“而且啊,我們決定要分家了,等過兩天阿婆再好點就開始商量。”
秦昭點了點頭,他并不想過多干涉別人的家務事,沒有再多做評判。
景黎倒是覺得這個決定挺好。
村里默認家中長輩還在世就不會分家,也沒有小輩敢主動向長輩提及,加之老太太病了小半年,這才把事情鬧成現在這樣。
現在這情形,盡早分開對誰都好。
陳彥安又問:“不說這個了,你呢,你來這里做什么?”
秦昭將來意告知。
“你要借耕牛?我家有啊!”陳彥安一拍胸脯,道,“我知道你剛租的那塊地,等這兒的事了了,我讓我娘直接幫你耕了就是。”
秦昭卻搖頭:“這樣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陳彥安擺擺手,“我娘上午還在說呢,不知道該怎么謝你,幫你是應該的。”
小胖子態度十分誠懇,但秦昭沒有輕易答應。
二人最后誰也說服不了誰,一道候在屋外,等待陳家人商議完畢。陳大嫂走在最后,剛一出來,陳彥安就趕在秦昭之前說了他的想法。
陳大嫂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舉手之勞而已,秦先生不必與我客氣。”一夜過去,陳大嫂連對秦昭的稱呼都改了,“之前的事本來就多有冒犯,你現在又救了我娘,報答你是應該的。”
“你那塊也沒多少,干脆今年都包給我吧,什么犁地種菜收割,我全幫你干了。”
“那怎么行?”秦昭堅決不肯答應,“陳家本就對我有恩,要真算恩情,陳家對我的恩情不是更大?”
景黎知道秦昭其實不全是因為恩情的事。
陳大嫂一個女人,在這種小山村獨自養活兒子本來就不容易,何況陳家馬上就要分家,她的日子只會更難。
她還得幫陳彥安賺束脩費,哪能占她這些便宜。
陳大嫂為人直接,道:“那你說該怎么辦,反正我肯定得做點什么報答你的。”
秦昭想了想:“不如這樣,便按你所說,幫我耕地播種,事成之后我按五成工錢付給你,如何?”
陳大嫂還有些遲疑,但看秦昭這么堅決,只能點頭:“成。”
這兩天陳家還有些雜事要處理,陳大嫂與秦昭約定,三日后去幫他耕地。
這事不能拖太久,等分了家,那頭牛還指不定會分給誰去。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解決了耕地的事,秦昭又帶著景黎往村西走。
村西頭有幾塊空地,其中一塊已經被圍了起來,是秦昭已經買好準備建房的區域。
再往前走,出了村子,便是他租的那兩塊田。
這幾日秦昭沒時間顧著這些玉米苗,但幾日不見,玉米苗拔高了不少,出苗率好得驚人。
李大力還說這兩塊地收成不好,這也能算是不好么?
秦昭對種地了解不多,打算改日去問問李大力。
秦昭去溪邊打水澆灌地里的玉米。
景黎驚奇地發現,秦昭并不是什么都會,至少澆灌這事就顯得很不熟練。
先從溪水邊把裝滿水的木桶提過來,放在腳邊,彎腰舀水灑在地里。一次就只能澆灌到身邊那一小塊地方,澆完再拎著木桶往前挪動。
病秧子體力不行,彎腰起身連著幾次,就出了滿頭大汗,唇色隱隱發白。
景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