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薛爺爺了,大量的沉歡散,不是尋常人家能找到的。”景黎道,“我這人有點笨,但這些事情我還是想得到。要害你的人一定有權有勢,說不定就是高官富賈,你如果繼續下去……”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急忙道:“我不是讓你不要再查的意思,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心中這樣矛盾,因此才不敢向秦昭提起自己的想法。
如果就此放棄,別說以秦昭的性子咽不下這口氣,就連景黎也不能說服自己。
可要是繼續查下去,萬一秦昭出了什么意外……
他不敢想象那個結果。
他會瘋的。
或許是幼時的厄運影響,景黎骨子里始終帶有一絲不安全感,越是和平安寧的日子,他就越擔心會失去。
畏懼怯懦,患得患失。
景黎不喜歡自己這樣的性子,可這不是他想改就能改掉的。
景黎忽然有些沮喪:“我不該這樣的。”
“說什么傻話。”秦昭把對方的腦袋按進肩窩,溫聲道,“你是為我好,我明白。你的擔憂,不安,矛盾,我都明白,這些不是你的錯。”
景黎鼻尖有些發酸。
秦昭道:“小魚,你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你給我帶來了許多福運么?”
“我……我信的呀……”景黎小聲回答。
他早就不懷疑自己的體質,可是……可這又不是一回事。
他福運再強,能讓幕后黑手現在就生病去世嗎?
“那就是不相信我了。”秦昭笑了笑,“不相信你夫君有能力扭轉這一切?”
景黎一怔。
秦昭稍稍松手,抬起對方下巴,讓他與自己對視:“別小看我,小魚,我說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對你夫君有點信心。”
景黎望著對方那雙俊美凌厲的眸子,原本不安的心緒竟奇跡般平復下來。
是啊,他為什么要懷疑呢。
秦昭那么厲害,他為什么不肯相信他呢?
他明明是最不該懷疑秦昭的人。
景黎低下頭,在秦昭指尖親了一下:“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我相信你。”
就像他們最初相遇的那段日子,他也始終相信著,秦昭一定能妥善解決任何危機。
從鎮上走水路去府城,最快也需要三天時間。因此,秦昭出發的日子是在府試開始的四天前。
府試要連考三天,這樣算下來,秦昭最早在第十日的晚上才能回到村子。
可就在第九日的清晨,一輛牛車停在了臨溪村村口。
“秦昭?你這就回來了?”這個時辰,正好是村民要去鎮上趕集的時間,不少村民見了他,紛紛驚訝地問。
秦昭臉上瞧著有些疲憊,風塵仆仆,卻依舊溫文爾雅:“是,已經考完了。”
有村民問他:“彥安沒同你一道回來?”
秦昭道:“他要在府城等待放榜,多半還要幾日時間才會回來。”
村民又問:“那你怎么不等放榜?”
“人家肯定是擔心自家夫郎啦,這你都不懂?”那村民身旁,一名莊稼漢道,“你家那小夫郎近來天天來村口,大家伙告訴他你沒這么快回來,讓他回家去等,他還不肯呢。”
秦昭聽了這話,心頭又酸又軟。
他就知道小魚那不會這么聽話,乖乖在家里養胎。
秦昭沒與他們多說,快步朝竹院的方向走去。
府試同縣試一樣,可以在正午時提前交卷。
不過府試的難度可比縣試大得多,考題也比縣試多幾道,因此幾乎沒人能做到提前交卷。
除了秦昭。
某人滿腦子都是獨自在家里的小夫郎,考場上一刻也沒耽擱,正午的鐘聲一響,便立即舉手交了考卷。
在第一批放牌時,更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出考場的人。
離開時,就連官差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秦昭在最后一場府試開考前就已經租下了回程的船,從考場出來后,便徑直回客棧收拾行李,去了碼頭。
整整三日不曾停歇,這才趕在今日上午到達了臨溪村。
竹院的大門緊閉,秦昭輕手輕腳推開門,朝里面望了一眼。
主屋的門是開著的,院子里沒有人,一條鮮紅錦鯉正沉在池塘底部睡覺。
自從回來后,秦昭仿照云觀寺的習慣,給小錦鯉在水池底部鋪了石子和水草。幽綠的水草中,那一點鮮紅格外顯眼。
小錦鯉的魚鰭舒展著,身體隨著水流自由飄搖,看上去睡得很熟。
原本提著的心終于落了地,秦昭走進院子,將隨身的行李放在一旁,來到池塘邊蹲下。
原本還以為這家伙會害怕擔憂,夜不能寐,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秦昭伸出手,輕輕在水面撥弄一下。
魚類對水流波動極其敏感,小錦鯉尾巴動了動,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
遙遙看見秦昭后,又渾渾噩噩低下頭去。
像是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秦昭:“……”
困成這副模樣,一時間多半是叫不起來了。
秦昭無聲地嘆了口氣,決定先回屋收拾行李。
景黎從昨日開始就感覺身體很疲勞,他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直到日上三竿,才漸漸清醒過來。
他剛才……是不是夢見秦昭了?
小錦鯉迷迷糊糊浮上水面,化作人形,赤腳踩在地上,撿起丟在一旁的衣物隨意披上。四月的天氣已經不冷,薄薄一層衣服貼上他還帶著水珠的皮膚,立即濡濕了些。
景黎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抬眼,卻對上了另一道目光。
“???”
秦昭坐在竹椅上,放下書本,朝他笑了笑:“睡醒了?”
“你……你怎么……”
秦昭起身朝他走過來,張開雙臂將人摟進懷里:“有些擔心你,所以提前回來了。”
景黎還有些發懵:“那你的考試……”
“自然是考完了。”秦昭道,“放榜還要等好幾日,別擔心,題很簡單。”
景黎早就不相信秦昭口中的簡單,不過他既然這么說,這次案首多半是穩了。
景黎道:“那我們可以提前慶祝一下了,我——”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忽然愣住了。
秦昭問:“怎么?”
“我……”景黎皺了皺眉,神情顯出一絲茫然,“秦昭,我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秦昭陡然緊張起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不是,只是……”
景黎的手落到腹部,原本已經有一點隆起的地方,現在重新變得平坦。
他的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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