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詩急促地呼吸,眼淚瘋狂地順著蕭勉的手掌之下流出,胸膛高速起伏,四肢卻不聽使喚,僵硬得一動也不會動。
蕭勉一手捂著冷慕詩的眼睛,一手從她肩頭環過,將她摟在懷中,緊緊地抱住,不斷地低聲安慰。
“沒事的,沒事的,”蕭勉說,“都是假的,這里是問心陣,一切都是幻境。”
蕭勉懊惱不已,他進來有一會了。這里是按照測試者此生最害怕的事情,最艱難的抉擇幻化而來。
蕭勉先是進入了自己的幻境之中,成了路邊一具即將餓死的枯骨,那是他時常會夢到的噩夢,很多事情記不得了,卻清晰地記得有人在他瀕死的時候告訴他,只要吃了他身邊人的尸體,就能活過來了。
蕭勉不知道第多少次面對這樣的抉擇,但是最后都會有個看不清樣貌的人,在他臉上澆水,往他口中塞糕點。
噩夢里水已經救不了他的命了,到口中的糕點他根本也咽不下去了,但是因為這水和糕點,他終究是忍住了,沒有聽從那個聲音去食人肉。
他沖破了自己的問心關,這才能尋找冷慕詩。
他找到的太晚了,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深陷痛苦,她修為還是不足,神識太弱,被這問心陣給懾住了。
他這樣抱著冷慕詩好久,他們一同站在暗沉的,飄散著腐朽氣味的屋子里。蕭勉不知道冷慕詩心中最怕的事情是什么,但是根據這環境的模樣,他也算猜測個十有八九。
這床上帳幔之中,已經絕了氣息的女子,應當就是她的母親,蕭勉沒有關于父母的記憶,卻也能在此時此刻,因著冷慕詩痛苦的哭喘,還有戰栗的身體,感同身受般地明晰她喪母之時的痛苦,和這件事帶給她的陰影。
只是她的問心關被強制打斷,蕭勉不知道她最終面臨的道心抉擇是什么。不忍讓她再看下去,抱著她安撫,直到周遭的景物漸漸在冷慕詩的平復之下分崩離析,兩個人逐漸置身于陣中的平地之上,蕭勉感覺不到冷慕詩顫抖,才終于狠狠松了口氣。
“我沒事了。”冷慕詩緩緩吐氣,伸手拍了拍蕭勉的手臂,試圖讓他放開。
她雙眼被蕭勉的手掌遮擋著,什么也看不見,她心中隱隱感激他,其實……幻境中那場景她并沒有真的見過。
當年她被大雪覆蓋昏死過去,又高熱昏死了好幾天,醒來的時候,她母親已經下葬了。
冷慕詩是因為連母親最后一面也并未見到,才恨極了她的父親,她甚至知道了問心關想要問她什么。
蕭勉慢慢放開了她的雙眼,卻并沒有放開抱著她的手臂。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站著,冷慕詩眼前被捂的時間太長了,蕭勉的手掌拿開,短時間也是一片模糊的。
她抬手揉了揉,完全能夠看清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蕭勉的手臂還環著她,從她的右臂之上繞過她的身前,抓著她的左肩。
冷慕詩已經完全平復了,平復之后她回想了一下,方才幻境之中的一切,其實不太能經得起推敲,好像所有的憎恨和怨毒都被放大了。
母親死了這么多年,冷慕詩其實不至于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只是一時失控罷了。
但是她都緩過來了,也拍了蕭勉好幾下了,蕭勉還是不撒手,側臉甚至還貼到她側臉上來……這就有點不對勁了。
想到蕭勉之前在五谷殿不管不顧抓著她手的事兒,冷慕詩逐漸僵硬了起來。
“蕭哥……”她頓了頓,清了清嗓子,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說,“蕭勉,我沒事了,你放開我吧,我要出去了。”
蕭勉正悄悄陶醉于這難得的親昵,聞睜開眼睛,自然是不愿意放手的,他經過這一個月以來對自己漫長的,一遍一遍的剖析,已經明白了自己對冷慕詩的心思。
雖然有些羞于啟齒,他們這樣的年歲和修為,不該想這樣的情愛之事,該好好地修煉,但年少情動難抑,他既然動了情,自然也不會逃避。
因此他不僅沒有松開冷慕詩,還將她抱得更緊些,甚至另一只手也環上了她的腰,不讓她掙脫。
“能不能讓我再抱一會……”蕭勉說,“我每天去崖邊等你,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
冷慕詩這會兒徹底從剛才那幻境的陰影中擺脫出來了,但是陷入了另一個毛骨悚然的境地。
聽了蕭勉的話之后,她連忙喊道:“不行,快松開,不能說,你說什么我都不聽!”
蕭勉輕輕掃在冷慕詩側臉的呼吸突然一頓,接著低低地笑出來。
他開口像是敲在耳邊的清脆風鈴:“對不住,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嚇到你了?”
冷慕詩頭發要不是太長了,現在已經全部沖天炸起來了。
蕭勉松開抱著她腰的手,托住冷慕詩的下顎,就著兩個人這樣親密的姿勢,把她頭朝著自己這邊轉,聲音很低,帶著幾乎要化為實質流淌出來的甜蜜:“我當時應該先征求你意見的,對不起。”
冷慕詩在蕭勉的懷里,像個真人木偶一般,被他轉動掌控,眼眶但凡要是大些,她現在眼珠子已經飛出來了。
她近距離瞪著蕭勉,竭力地朝后仰躲避著蕭勉的慢慢逼近,蕭勉卻帶著笑意藏著難忍的沖動問她:“那天我其實不太清醒,我現在清醒了。”
“我可以親你嗎?”他問得很禮貌,但動作只落后聲音一點點,唇已經朝著冷慕詩的唇角壓下來了。
冷慕詩覺得自己宛如一個成丹之后的丹爐,馬上要當場自爆。
蕭勉向來彬彬有禮,又傻兮兮的好騙,像這樣帶著攻擊性,堪稱強硬的時候冷慕詩根本沒有見過!
眼見著兩個人嘴唇又要碰上,這可不是那也都吃了藥還能賴給藥性所致,這般清醒著要是親一起了,冷慕詩能當場撅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