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疏再次在刑罰殿看著冷慕詩遭遇仙首會審,卻不是當初被巧舌如簧的冷慕詩給逼著生生下跪的那個他了。
這一次歷練他本以為是同平時無甚區別,連地點都是他去過好多次的,可這一次歷練,卻讓一切都面目全非。
他當初有多么厭憎冷慕詩不僅行為不端,還逼他下跪,舌燦蓮花的害他被關在禁地三個多月,現在便有多么希望,她還能像當初一樣,寸步不讓,甚至扭曲是非地為自己辯解。
可現如今早已經形銷骨立精神萎靡的少女,身上透著一股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味道,無論上座的仙首如何指責,她都盡數乖順地俯首叩拜,“我認。”
在仙首們因為處置她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也只是神思不屬地跪在地上,轉過頭,視線看向她身側的虛空處。
游子疏心頭一跳,上一次的刑罰殿,蕭勉就跪在她的身側,她……
游子疏獨臂攥緊了手中雪靈,他想起那天,他不慎以雪靈刨開了她的后背,她那雙眼看向他的時候,卻帶著些許哀求,甚至是對朋友才有的親密。
他們同生共死過,按理說應該算作朋友的,他們本身也是門中師兄妹。
可這么多年,他與許多弟子,來來去去的太多人同生共死過,也有驚才絕艷的天才,也有人凄涼隕落,但是游子疏從來不曾為誰收過已經揮出去的劍招,也不曾如此刻這般動容過。
情愛當真如此磋磨人,甚至是摧毀人嗎?
她為了蕭勉境界倒退,修為毀于一旦,甚至背負上置這天下于危難的大罪,真的值得嗎?
仙長們的爭論很快有了結果,哪怕是花掩月在仙門地位一直連掌門正平也要向后站,她也僅僅能夠保冷慕詩一個不死和不被逐出師門。
她被罰關于禁地后的碧巖窟中三百年,那里冬寒夏熱,并不與太初山中氣候相通,寸草不生,連妖魔獸都鮮少會去。
最重要的是靈力稀薄,根本極難修煉,游子疏一直緊攥的手指松了又緊也不知道多少回,最終連手心都濕漉漉的,他才徑自走到大殿的中央,“噗通”跪地。
“弟子認為不妥,那碧巖窟中靈力稀薄,師…師妹若是去了,三百年無法修煉到月重,壽數不足,必將在其中化為枯骨。”游子疏對著自己從未求過,甚至連說話都不太多的師尊,端端正正地叩首,“師妹好歹為血魔山的封印出了一份力,罪不至死。”
“這等刑罰,與殺她有何區別。”
“放肆!”掌門正平被自己的大徒弟氣得呼吸不暢,手狠狠在座椅上一砸。
旁邊的三長老連忙道:“也怪我,哎,我若不是不慎壓碎了長老玉佩,豈容她將天魔的寄生體留在蒼生院那么多天,應該將天魔寄生體早早地送回禁地去才對,那樣說不定天魔早就覺醒了,也不用費力加固什么血魔山,直接開打!”
三長老這一番陽奉陰違,實在是讓在場仙君個個表情扭曲,他話音一落,天虛子也嘆了口氣,雖然沒說話,但蕭勉到底是他的弟子,出事之后他第一時間鐵面無私地將他鎮壓于禁地,若說半點沒有心疼,他也不至于這些時日一直郁郁。
而花掩月也不說什么讓掌門正平輕饒的話,只是抱著手臂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幽幽看著正平,看得正平頭皮都麻了,她才開口:“門中許多丹藥一直都是我這罪徒煉制,勤勉非常,品階上等,若當真將她囚到死,那也沒什么,左右門中低階弟子的丹藥,往后供應從三十日一取,改為半年吧。”
她這話一說,連刑罰殿站著的弟子們都不淡定了,低階丹藥的供應確確實實這近一年由半年變成了每月一領,也確確實實品階上等,食用后對修行裨益不小。
若當真改為半年一次,又即將面對與魔族開戰,那他們這些修為低等的,怕是日子不好過了。
于是跟隨游子疏身后,刑罰殿那些素來鐵面無私,連宗門女修多戴個頭花都要扯下來的混蛋們,也以印橋為首,“噗通噗通”青蛙跳水一樣跪了一地。
“弟子們也以為,囚禁三百年,對于師妹的刑罰太過。”
冷慕詩都忍不住抬起頭,先是游子疏再是刑罰殿弟子們,她何時變成了個如此搶手的師妹了。
“不若讓她以煉丹抵消罪障。”天虛子開口,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滿面肅冷,自冷慕詩入山這么長的時間,他從未對她關注過,實則是不太喜歡她這等執拗心性。
但如今連這真的活祖宗也不忍她當真就此被囚至死,便開口提出了這個辦法。
眾仙首再無任何異議,正平也就坡下驢,他實在不敢再堅持,他有種預感,他若當真不肯退讓,他師姐眼睛將他身上燒出窟窿事小,自此索性不肯出丹事大。
于是最終冷慕詩被刑罰殿判決是關碧巖窟三百年,酌情再減少時日,這個酌情,自然也就是用煉丹來抵,至于減少多少,那自然是能商量的,總不至于囚禁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