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歡中的藥并不厲害,楚蝶衣顯然也知道君無歡這樣的人并不容易對付。一些太過烈性的藥往往都極其容易讓人察覺,而既想要不讓人察覺,又能夠達成效果的藥則往往效果較為緩慢。因此楚蝶衣并不敢真的給君無歡下什么煙花之地慣用的烈性藥物,不過是一些限制行動的藥物罷了。
楚凌重新回到荷香齋的時候,君無歡已經能恢復了行動能力,只是燭火下的臉色看上去更加蒼白了幾分罷了。
聽楚凌說了純毓郡主的事,君無歡并不驚訝,只是淡淡道:“安信郡王這個女兒,算是白生了。”安信郡王府的嫡出郡主,若是與平京的權貴結親,絕對足以拉攏一個龐大的勢力。哪怕就是不用來結親,純毓郡主未來的夫婿也會是安信郡王府天然的盟友。然而,這位被寵壞了郡主顯然是半點也沒有為自己的父親和兄弟甚至是自己的未來考慮,直接就看上了拓跋胤。拓跋胤對于安信王府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合適的聯姻對象。不僅不能帶給安信王府好處,反倒是會讓安信郡王在一部分文人的心中失去往日的地位。
那些文人是沽名釣譽,迂腐頑固,但是他們大多還不想賣過,更不想向貊族人稱臣。
“我若是安信郡王,這樣的女兒就當是沒生過。”君無歡淡然道。
楚凌道:“我看安信郡王只怕也是這個意思,他讓拓跋胤將純毓郡主帶走,聽著不像是聯姻的意思。”聽安信郡王那口氣,拓跋胤若是真的同意帶著純毓郡主走,純毓郡主也不可能享受郡主的待遇。多半是被當成一個普通的天啟女子跟著拓跋胤回去,安信王府更不會承認她是純毓郡主,說不定過些日子就直接宣布純毓郡主病故了。
可惜,純毓郡主顯然并不知道他父親的心思。
君無歡微微搖頭道:“安信王妃只有純毓郡主這一個女兒,安信郡王無論想什么只怕都實現不了。安信王妃娘家的勢力也不小,這些年一直都是支持安信郡王的,安信郡王若真的犧牲掉了純毓郡主,安信王妃能干么?”
楚凌挑眉:“那就要看安信王妃覺得兒子重要還是女兒重要了,你覺得最后會怎么樣?”
君無歡笑道:“這要看拓跋胤會怎么選。”
楚凌想起拓跋胤那冷漠的目光,搖搖頭道:“拓跋胤只怕是不會同意。”君無歡對此毫不在意,靠在楚凌身上有些慵懶地道:“阿凌管他干什么?他自己知道該怎么辦。阿凌就不關心關心我么?”
楚凌瞥了他一眼,不解地道:“關心你什么?”
君無歡抬眼望著他,幽幽道:“阿凌,我被人下藥了啊。”
“不是好了么?”楚凌道。
“……”君無歡長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陛下賜婚了,阿凌就覺得我不值錢了。現在連關心我一下都懶得關心了。”楚凌哭笑不得,“長離公子,你敢在滄云城也表現出這幅德行么?你就不怕嚇死你的屬下啊。”這是什么毛病?
君無歡道:“我現在是君無歡。”
“……”所以你是想說你是君無歡不是晏鳳霄就可以不要臉皮么?還是說你其實是人格分裂?
看著他定定地盯著自己的模樣,楚凌也不由面上一熱。俯身在他眉心吻了一下,道:“長離公子受委屈了,這樣行了么?”君無歡仔細看著她無奈的模樣,不由笑了出來,伸手將楚凌攬入懷中笑道:“阿凌,你太心軟了。”
楚凌狠狠地磨牙,正要說話卻聽到君無歡悶咳了兩聲。直覺不對連忙低頭去看他,“你怎么了?”
君無歡抬起頭來,隨手抹掉了唇邊的一抹血絲道:“沒什么,收了點內傷。”
楚凌心中一沉,君無歡的身體本來就是強練內功折騰出來的。對于普通人來說受點內傷調理一段時間也許就好了,但是對君無歡來說有時候卻是要命的事情。想到此處,楚凌對被眉娘帶走的楚蝶衣也更多了幾分怒氣。
“是因為方才那藥?”楚凌沉聲問道。
見她臉色不好,君無歡也不再跟她調笑,只是輕聲安慰道:“沒事,阿凌不要擔心,最多兩日就好。”
楚凌輕哼一聲,道:“回頭讓嫣兒看看,云師叔說你短期內不能在發病了。”
“好,都聽阿凌的。”君無歡溫聲道。
“……”
昨晚萃玉軒的事情并沒有鬧得滿城皆知,但是平京的權貴圈子里知道的人卻不少。拓跋胤并沒有在平京久留,依然是按照既定行程早上入宮像永嘉帝辭行,中午便帶著人動身離開平京了,只是跟隨他一起離開的人里面多了兩個少女。
并沒有多少人去送行,楚凌和君無歡算是極少數幾個。
楚凌看著不遠處穿著一身侍女服飾卻依然滿心喜悅的純毓郡主,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顯然安信王妃即便是在疼愛女兒也還是明白兒子更重要的道理。純毓郡主顯然并不明白,自己已經被父母放棄了的事實。在純毓郡主看來,或許她依然還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只是事急從權才不得不委屈一些。等到將來她兄弟做了皇帝,她不僅是郡主還可能成為公主,成為名正順的沈王妃。但是她卻不知道,從她無名無分地跟著拓跋胤離開開始,她就成為了安信郡王府的恥辱和污點。從此以后安信郡王府再也不會有人提起她,哪怕她的兄弟真的成為皇帝也絕不會承認自己有這樣一個姐姐的。更不用說…跟著拓跋胤去了北地,如今北晉的情況對拓跋胤并不有利,到底有多少危險和腥風血雨,一心只有愛情的純毓郡主真的知道么?
見楚凌時不時看向自己皺眉,純毓郡主微微皺眉,她跟楚凌不熟,也不喜歡這個神佑公主。
“你看什么?”純毓郡主不悅地道。
楚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放肆。”
“你……”純毓郡主怔住,只聽楚凌道:“不過是父皇送給沈王的兩個丫頭,誰給你的膽子質問本宮的?”
送給…沈王、的丫頭……
純毓郡主有些懵,在她眼中這只是一時的委屈求全,但是在被人眼中她真的已經不是安信王府的嫡女,而只是陛下送給沈王的兩個丫頭之一。這其中身份上的落差,讓她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再看看拓跋胤看向自己淡漠的眼神,純毓郡主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她…真的沒有選錯嗎?
楚凌并沒有過多理會純毓郡主,轉頭就看向正在說話的拓跋胤和君無歡。君無歡笑容溫文爾雅,半點也看不出看內傷的虛弱和人后對世事的洞察和嘲諷,”沈王一路保重。“拓跋胤淡淡道:“多謝,本王只怕趕不上兩位的大婚之期了。就先在此預祝兩位白頭偕老。”
這個祝賀大約沒什么誠意,若是北晉和天啟不能和平共處的話,楚凌和君無歡有沒有白頭的機會都不好說。而目前的局勢來看,兩國和平共處的幾率約等于零。
君無歡和楚凌相視一笑,楚凌大方地笑道:“那就借沈王殿下吉了,也祝沈王此去,一帆風順。”
“多謝,時間不找了,本王就先告辭了。”
“不送。”
拓跋胤轉身往不遠處被侍衛拉著的郡王走去,純毓郡主有些慌張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安信郡王和王妃,見兩人并沒有上前說話的意思這才有些難過地轉身跟上了拓跋胤。跟著純毓郡主一起被送給拓跋胤的就是昨晚純毓郡主身邊跟著的丫頭,原本也是純毓郡主的貼身丫頭。倒是不知道昨晚眉娘換出去的“楚蝶衣”是怎么做到的,昨晚的事情竟然半點也沒有波及到她身上,此時依然規規矩矩地站在安信郡王和王妃的身邊目送純毓郡主離開。
楚凌和君無歡攜手站在路邊,看著拓跋胤上馬離開,望著漸行漸遠的隊伍楚凌輕嘆了口氣。
“阿凌怎么了?”
楚凌道:“等到拓跋胤回到上京,只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君無歡道:“這是誰也無法逃避的事實,朝堂之上權力紛爭,只有成敗生死。貊族人更是如此,勝利者絕不會憐憫敗者,退了,等待他和拓跋羅的只有死路一條。”楚凌微微皺眉道:“這么說,當初在滄云城拓跋胤是做錯了?”
君無歡搖頭,“那也未必,如果當時拓跋胤不讓一步地話,只怕當時就是兩敗俱傷而且必定是拓跋胤敗得更慘一些。如今這般,算是給雙方流出了一個轉圜的余地和時間,而且那些原本歸他統轄的兵馬只會更加忠心于他。只要拓跋胤能順利回到上京,并且整合北晉皇留下的勢力,想要重新收回兵權并不是難事。”
楚凌點了點頭,道:“拓跋胤這樣的性子……”根本就不適合朝堂爭斗,跟拓跋興業一樣他們都更適合成為單純的將領。
君無歡道:“由不得他選,除非他想要拓跋羅跟他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