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之還有事情要處理,直接回了書房。
過了一陣子,敲門聲響起,顧延之以為是沈付,直接道:“進。”
書房門被推開,一股子桃酥味鉆了進來。有了芽尖糕和雞湯在前,顧延之第一反應是謝亦舒沒去睡午覺,而是去廚房里搗鼓桃酥了,可抬起頭,發現來人不是謝亦舒,而是一個有些眼熟的青年。
顧延之皺眉:“沈付呢?”
主院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進來的。
“素宣不知。”那人怯生生道,“是廚房派素宣來給主上送桃酥的。”
顧延之眉皺得更緊了。
他聽對方自稱“素宣”,想到了啵崽以前隔三差五就會提到的“小素哥哥”,看在啵崽的份上,沒有責備,只是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中午也喝了不少雞湯,此時并不想吃桃酥。可小胖崽是睡醒就會餓的,到時候可能會想吃。
謝亦舒也很喜歡這類小點心,睡醒后發現能有桃酥吃,應該也會很開心。
顧延之說完,低頭準備繼續看沈躍呈上來的密報,卻發現對方并不打算走,而是跪在地上抖著聲音道:“素宣有一事想問。”
他聽被遣來收拾食盒碗筷的女孩兒們閑聊,說他不自量力,說今天他煮的那鍋雞湯主上似乎一口都沒嘗。
他不知道謝亦舒是用了什么方法,只能從顧延之這兒旁敲側擊:“素宣聽小柳姐姐說,今兒廚房煲的雞湯,主上和夫人基本沒有動過。那鍋雞湯是素宣煲的,是不是哪里不對主上和夫人的胃口。”
他暗暗咬了咬牙,柔聲問:“素宣煲的湯,是不是有點太甜了?”
顧延之瞥了他一眼,反問:“送來前沒試過味嗎?”
他這句沒別的意思。只是廚房在把飯菜裝進食盒前,應該會先試味。這樣口味上要是出現什么偏甜偏咸的差錯,也能及時重做一份。今天廚房的湯偏不偏甜,煲湯的人應該是最清楚的。
可這話傳到素宣耳里,就不一樣了。
他見主上冷漠的模樣,以為謝亦舒真的往他的湯里加了糖,惹得主上不高興了。一邊在心里恨死了謝亦舒,一邊低頭柔柔弱弱:“夫人直接打包帶走了,素宣沒來得及試味……”
顧延之怎么會聽不出那話里的埋怨,壓下心中的不快,沉聲道:“他不該打包的。”
謝亦舒是擔心自己煲的湯不合他口味,才會額外帶上廚房的雞湯。現在卻被一個廚房的雜役埋怨……顧延之面無表情道:“下去。回去跟陳伯說一聲,以后廚房煲湯不用準備主院的份了。”
聽前半句時,素宣以為主上是在責怪謝亦舒趕著打包,沒讓他試味,心中一喜。可聽到后半句,心又直接沉到了谷底。
“是。”素宣捏緊了手指,勉強道,“那如果陳伯問起原因來,素宣該如何回答?”
“就說小舒最近對煲湯很感興趣,以后每日按他要求,送些新鮮食材來主院即可。小薄和我也更想喝他煲的湯。”顧延之不知道自己的話對素宣來說,又如耳邊驚雷。
素宣重復道:“送到這兒?不送到夫人院子里?”
顧延之知道下人間傳消息速度是最快的,淡聲透露道:“嗯。以后沒有什么夫人的院子了。夫人康復,不需要再在偏院靜養,今日就會搬到主院來。”
素宣隔了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
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他以為夫人有名無實,以為小薄少爺對自己不一般,主上會看在小薄少爺的份上,有所注意到自己。他以為只要自己從別人那兒搶來給主上做飯的機會,數年下來成了習慣,主上就會變得離不開他的廚藝。
結果事實告訴他,夫人并非有實無名。他花了三年時間,主上卻依舊更青睞夫人的料理。
素宣掐著手指,準備告退。
他不會放棄的。就算事實給了他狠狠一擊,他也不會現在就放棄。越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他花了三年時間去布局,怎么可能會現在就放棄。
只要他還沒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只要不被主上和小薄少爺厭棄,那他就還是有機會。他長得也不錯,主上只要會對男人動心,那他就還有可能。
“篤篤篤——”房門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
素宣剛好退到門邊,聽到顧延之說“開門”時,伸手替門外的人開了門。
他希望是門外是夫人。他想讓夫人撞見主上和自己共處一室的樣子。
夫人往他的湯里偷偷放糖,說明夫人也覺得他是一個隱患。要是夫人撞見主上和他共處一室,那絕對會更加警惕。說不定會做出一些更過分的事。等事情敗露,主上對夫人的好感也會全無。
素宣想了很多,推開門,門外站著沈付。
沈付看了他一眼,突然道:“素宣?”
素宣不知道主上身邊的人為什么會知道他的名字。放在過去,這會讓他高興。可放在今日,卻讓他有些不安。他低下頭準備快步離開,卻被叫住:“你等等。”
沈付走到顧延之身側,非常耿直地匯報:“主上,屬下剛剛去廚房時,探聽到了一件事。關于夫人和這位素宣公子的。”
素宣小臉一下子煞白。
顧延之挑眉,示意沈付繼續。
沈付大聲將剛剛聽來的內容一五一十向顧延之匯報。
包括素宣開始是怎么在廚房里給夫人難堪的;后來又是怎么阻攔夫人給主上和小少爺煲湯的;得知自己熬的雞湯無人問津后,是借了什么樣的由頭來給主上送桃酥的……一件件事不遺巨細地匯報清楚。
宛如公開處刑。
想給小少爺做娘親的人,素宣不是廖云峰上的第一個。
沈付在心里頭嘆了口氣。前車之鑒那么多,卻還有人飛蛾撲火般撲上來。
只能說明眼瞎,還蠢。
看不出主上和夫人情比金堅無法拆散也就算了,還看不出主上的為人。主上絕不會做對不起夫人和小薄少爺的事,這種心術不正,會給小薄少爺帶來不好影響的人,就算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實質性舉措,主上也絕對不會冒險再讓他們留在廖云峰上。
果不其然,主上開口就是:“沈付,你跟陳伯說一聲,把他送下山。”
素宣不甘心,但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翻身余地了,只圖和夫人魚死網破:“素宣只是擔心夫人煲出來的雞湯不對主上的胃口,才想攔著夫人。可夫人呢?夫人偷偷往素宣的雞湯里加了很多糖。”
顧延之相信謝亦舒為人,淡聲道:“他沒必要這么做。”
為什么到了夫人那兒就是相信對方“沒必要這么做”?素宣嫉妒極了。他頭腦已經有些不清醒了,把“夫人往他的湯里加糖”這一臆想當成了現實。
他甚至想讓小薄少爺來替他作證,想讓主上問問小薄少爺,夫人在來主院的路上有沒有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做些事。
是沈付打破了他的幻想,沈付道:“夫人沒往你的雞湯里加糖。”
“你的雞湯是基本沒動過的那鍋吧?我去廚房拿薄荷葉的時候,他們正在喝你的那鍋湯。”
“為什么你會覺得夫人往你雞湯里加糖?”
夫人根本沒必要這么做。
素宣像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主上,屬下帶他去找陳伯。”
“把桃酥也帶走。再跟陳伯說,以后廚房不用再準備主院的湯了,夫人最近對煲湯很感興趣,夫人要什么食材,就派人把食材送來。”
書房門被輕輕關上。
桃酥剛被帶下去,氣味沒消,書房的空氣有些甜膩,熏得人犯困。
顧延之起身打開窗戶,走回案前坐下,想了想,從抽屜拿出了謝亦舒給他的兩個白瓷瓶。
瓶底如啵崽所,寫著兩個字,一個寫了“薄”,一個寫了“舒”。
顧延之想到啵崽說的“驚喜”,眼里帶上了不易察覺地笑意,打開了底部寫著“舒”的白瓷瓶,傾斜瓶身,倒出了……倒出了一手心的丹藥渣。
這就是小胖崽說的“驚喜”?顧延之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碎成渣也不會影響清神丹的效果,顧延之服下手心里的清神丹渣。丹渣在入口的那一瞬間便像油星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在嘴里蹦蹦跳跳,奇特的口感讓顧延之整個兒愣住了。
隔了幾秒,等嘴里的丹渣不再跳動,顧延之才回過神,咽下了清神丹渣。
他現在已經不困了,但視線還是忍不住落在了手里的白瓷瓶上。
顧延之摩挲著瓶身,沒忍住,又往手心里倒了一小把清神丹渣。
作者有話要說:顧延之:你看這邊有瓶小舒送我的清神丹。
顧延之:你看它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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