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顧延之說“很快”,就真的是很快,三五個縱上躍下,就帶著謝亦舒停了下來。
謝亦舒眼睛被布料擋住,看不見周圍,有些不安,摟在顧延之脖頸上的手臂下意識收緊,小聲詢問:“顧兄,我們是到了嗎?”
“嗯。已經到了。”顧延之聲音低沉,說話時胸腔微微震動。
謝亦舒和他貼得近,隔著薄薄的布料,能聽見對方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謝亦舒耳朵尖有些發燙。
好在有層布擋著,不會讓顧延之看到。
謝亦舒想到那夜在啵崽房門前,顧延之問他“耳朵怎么紅成這樣”的場景,耳朵尖更燙了。
那次自己說是“熱的”,這次要是再被問起來,他該說什么好?
就說“是被這層布悶的”好了。
謝亦舒打定主意,推了推顧延之,叫他把自己放下來。卻聽顧延之低聲道:“再等一下。”
他從空間袋里拿出軟墊,墊在平時修煉用的石頭上,這才把謝亦舒放下。
謝亦舒接觸到身下的軟墊時,愣怔了一瞬,下意識伸手去摸。摸到軟墊邊又冷又硬的石塊表層,謝亦舒頓時反應過來顧延之的“再等一下”是讓他等什么了,心里一下子暖洋洋的。
明明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動作,卻讓人有一種被放在心尖上寵愛呵護的感覺。顧延之這個男人,真的很會照顧人,說是最佳道侶也不為過。
謝亦舒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臉紅,輕聲道:“謝謝顧兄。”
顧延之沒有回應。
謝亦舒有些疑惑:“……顧兄?”
顧延之回過神,別過頭,輕咳一聲:“無事。”
他原本是打算替謝亦舒拿開那件用來擋風的外衣的。
可看著謝亦舒頭蓋外衣,臉被蒙住的樣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普通人成親時會用上的紅蓋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夫交拜。
——洞房花燭,紅衣喜被,如意挑起蓋頭來。
顧延之心底有些燥熱,臉上也有些燒。
他想到日后如是……那他還欠小舒一場昏禮*。
謝亦舒不知道顧延之心中所想。
他臉頰、耳朵的溫度褪得差不多了,扯了扯蓋頭上的外衣,想把臉露出來,卻被顧延之止住了動作。
顧延之有些窘迫:“再等等。”
他臉上的熱意還沒消,要是被小舒瞧見,小舒肯定會心生怪異。
顧延之瞥向山后的落日,為自己不讓謝亦舒露出臉的舉動找到了理由,鎮定道:“再等等,馬上就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謝亦舒心里隱隱有些期待。當即乖乖停下動作,不再去扯外衣了。
顧延之在心里松了口氣。
他在謝亦舒身旁坐下,看著快沒入第一個山頭的太陽,神情溫和下來:“這個地方是我十二歲時發現的。那個時候,我每天傍晚都會去山頂練劍,一日下山,路過這里,看到了這樣的落日。”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落日景色,那個時候,我就想……”
顧延之頓了頓,“我就想,要是我能早點發現就好了。”
那個時候,他雙親剛過世半年。
顧延之還沒能從喪親之痛中恢復過來。
每每看到這樣的落日,他就想,要是自己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早一點發現,讓父親和娘親也見一見這樣的景色。
那個時候,顧家只剩下他一個。
廖云峰是顧家的廖云峰,老峰主和夫人齊齊出事,對這片山脈虎視眈眈的門派家族不知道有多少個。礙著所謂的“正義”“道德”,很多人沒法明著出手,但暗地里,小動作從未斷過。
為了守住這片代代相傳的山脈,不讓外姓人插手干預。哪怕只有十二歲,顧延之在外頭都得模仿其他大人的樣子,端出一個不需要外人“幫助”和“扶持”的小峰主該有的冷靜和早熟。
十二歲的少年無法排解的遺憾和自責,逃避和痛苦,只能在這里表現出來。
那段時間里,顧延之幾乎是天天都會來這兒看日落。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少年從失去雙親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看日落的心境也有了不同。
而在十六歲那年,他整理父親當年寫給娘親的手札,發現父親原來早就發現了這塊地方。
他邀請娘親來廖云峰做客,欣賞桐鎮最美的景色。在這里,二十歲的父親向娘親許下了三年之約,等他結出金丹,帶著娘親想要許久的雪川之蓮從伊川回來,就以那蓮花為聘禮,和娘親結為道侶。
而在他出生后,父親和娘親的通信中又一次提到過這塊地方。
娘親說他咿咿呀呀要朝那處地方走,父親在回信里寫,那處地方的落日是廖云峰最大的秘密。
——婉婉,我們都不要告訴他。
——看他多大時才能發現。
——這是我們廖云峰最大的秘密。
——曾祖父在他二十一歲那年發現了,我父親在他二十七歲那年才發現。
——我十五歲就發現了,不知道我們的小延能不能贏過他的老父親。
……
顧延之用一種平緩的語調把這些往事說給謝亦舒聽。
當這些往事被他說出來時,顧延之自己都有些詫異。
在來這兒之前,顧延之從沒想過把這些事告訴謝亦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