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正式同居,陸飲冰便陷入了淡淡的焦慮當中。
戀愛是戀愛,生活是生活。一對再怎么如膠似漆的情侶,也不能保證在彼此的朝夕相處中不會產生摩擦,離得越近,你性格中的缺點會成倍數放大,投入戀人眼中,一腔沒來由連自己都覺得熱烈到陌生的愛意抵得過長久時間的消磨嗎?
“為什么不能?”陸飲冰將心里的想法如實以告,夏以桐反問她道,她最喜歡陸飲冰的一點就是有事從來不藏著掖著,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明明白白地全部攤出來講個分明,“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有缺點才顯得真實,你要真是個圣人,我只敢仰望你,怎么敢和你談戀愛?”
“你以前沒見過我,把我當個神似的,不照樣愛我那么多年?”陸飲冰邏輯縝密地從她的話語中分析出了漏洞。
“……”夏以桐頓了一秒,眨眼道,“啊,對啊,所以我沒和你談戀愛啊。”
陸飲冰:“……”
說得好有道理她根本沒辦法反駁。
夏以桐道:“神要在自己的手上抹上灰塵,凡人才敢和她握手。你上次要不是把我的瓶子掉掉了,我估計一直都把你當個神,現在也沒有女朋友了。”
“掉……掉?”陸飲冰重復了一遍,摸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小臂,笑了起來。
“掉掉就是掉,掉就是丟,掉了沒辦法撿起來,因為沒了,疊字犯法嗎?你們北方人能不隨時挑刺兒嗎?”夏以桐眼底閃過一絲輕微的不悅,雖說工作以后在京城呆得久,但是一些日常用詞還是南方習慣根深蒂固,而每次和北方人聊天都會有那么幾個人致力于“糾正”她的錯誤,你這個不是這樣說的,你必須那么說。只是字詞含義不一樣她又沒說錯,連字典里都沒說她錯,不知道對方哪來的優越感。民國時議會商討普通話標準粵語以一票之差輸了北京話未能成為國語,要不現在的普通話標準就是九個音階、抑揚頓挫的粵語了。南人學粵語總歸比北人要有優勢,起碼南人的方體系中大多都不止四個音階。
陸飲冰被她的不悅和突如其來的地圖炮弄了個云里霧里,抓著后腦勺道:“我沒有挑刺兒啊,我是覺得很可愛啊,想讓你多說兩句我聽聽。”
夏以桐“哦”了一聲,耳根有些發熱:“那是我想多了,對不……我錯了。”她是先前積攢了太多不滿,不小心在陸飲冰面前爆發了些許而已。怪不得前輩們常說,越是在親近的人面前越是無法克制住脾氣,敏感的時候連對方一點小小的冒犯都沒辦法輕輕揭過,非得對方親親抱抱哄點好聽的話才能好。這就是俗稱的恃寵生驕。
她記憶里最清晰的一次應該是上次探班洗澡的時候,哭哭啼啼的,簡直不像是她能干出來的事,第二天早上非常想倒退回時間把那個自己給打死了。如果不是記憶還在,她可能會懷疑自己當時是被魂穿了。
今天是第一次,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恃寵生驕。她居然對陸飲冰發脾氣了,而且是在陸飲冰并沒有做錯什么的情況下,放在半年前,這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她倒在床上,思考人生,嘴里喃喃地喊了一聲:“陸飲冰。”
“啊?”
“你說將來我們倆住在一起,你會不會煩我啊?我現在好像脾氣也不太好了。”夏以桐手指不安地捏著自己的腦門兒,苦惱地問道。
陸飲冰:“……”
陸飲冰問:“那你還想和我住在一塊兒嗎?”
夏以桐毫不猶豫道:“想啊,想瘋了。”糾結歸糾結,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否定這個答案。
“那不就行了,被你這么一說我忽然對我們的同居生活很有信心了!反正都脾氣不好,生氣了就上床!沒什么是做|愛不能解決的事,如果不行,那就再來一次!”陸飲冰道。
“我也是!”夏以桐回以同樣的熱情,“我的合同準備好了嗎?我馬上就要簽了!”
“好了!你要現在看嗎?”
“不看了,到時候直接簽!”
“不怕是霸王條款嗎?!”
“不怕,你叫我簽賣身契我也簽!”
兩人每句話都說得抑揚頓挫,充滿了對將來生活的無限期待和憧憬。
在倒數同居的第29天,這對戀人雖然又陷入了相同的迷惘當中,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們渴望早日住在一起的決心并為著同一個目標更加努力地奮斗。
一個人的人生尚且無法預測,更何況是兩個人,任由一個人完全走進并影響甚至改變自己二十余年的生活習慣,碰撞磨合沖突和解,比一個人苦也能體會到兩個人的甜,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只要奔向對方的決心和勇氣大于迷茫與猶疑,那么未來便是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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