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蔑皇后,欺君罔上。”霍裘念了一遍,眼神陰寒刺骨,倏爾起了身,高大的身軀氣勢逼人,鐘玉溪捂著臉一個勁搖頭,面上表情如惶惶之鼠。
霍裘步子沉穩,一步一步直到鐘玉溪跟前,這才頓住,他離得那般近,鐘玉溪卻只覺得心臟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捏住,連大聲喘息都做不到。
“將鐘嬪囚于倚麗宮,終生不得出。”
鐘玉溪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唐灼灼聽了這等結果,微微挑眉,沒有多說什么。
前世她恨入骨髓的人,如今已得報應,她們之間,便算是兩清了。
夜色深濃,月光如水,撒下星星點點的柔光,霍裘走在前頭,唐灼灼則是心不在焉地踢著沿路的小石子,那圓潤的石子像是不耐與她玩這等游戲,一個咕嚕翻身躍進昏暗的草叢里。
前頭成排的宮女點著燈籠,將彎曲的宮道照得驟亮,眼看著前頭轉個彎就是長春宮,唐灼灼動了動手指,眼底琉璃色的光流轉不休。
誰料霍裘猝不及防停下,眉目深深扼了她青蔥如雪的手腕,引來她猝不及防低低的驚呼,下一刻就被男人大力摁入懷中。
她的鼻尖蹭上男人的胸膛,有些疼和癢,她也不好伸手去撓,只是僵著身子些微地掙扎幾下,卻引來他更大力的桎梏。
“皇上?”唐灼灼伸手遲疑著拍了拍他的背,他高大的身軀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陷入一片的漆黑里,她心底驀的有些慌亂。
前頭的宮女只瞧了一眼便都不敢再看,提著燈籠立到了一邊兒,那些燈籠儼然成了黑暗中的一顆顆明珠,泛著柔光。
“公道也給了,嬌嬌總該給朕一個笑臉了吧?”半晌,霍裘略沙啞的聲音傳出,涼薄的唇不經意間蹭過她溫熱的后頸,引來她在他懷中一個細細的顫縮。
唐灼灼心底還存有疑慮,聲音才出口,就像喉嚨口堵了一團棉絮,“王毅被人劫走了?”
霍裘不滿她此刻嘴里吐出別的男人名字,低著聲音應了一聲。
“此事朕來處理,無需嬌嬌擔憂。”像是知曉她心底在想些什么,霍裘松開了手臂,于濃深夜色中細細勾勒出她發絲眉間的輪廓,眼底不是沒有癡迷沉淪的。
他的掌心火熱,就連乾清宮也不回了,拐了一個彎,隨著她入了長春宮的大門。
唐灼灼面上微嗔,暗惱這男人厚臉皮程度,但到底沒有再出在人前與他嗆聲。
直到進了內殿,伺候的宮女有條不紊退下,唐灼灼獨自坐在銅鏡前,將原就有些松垮的發髻散下,如墨的發絲散著幽香,她手中的玉簪瑩瑩,襯得她節節指節如青蔥。
殿里無人說話,一時之間安靜得不像話。
風漸漸的有些大,吹得窗子哐當作響,她旁若無人地走過去將窗子支起一個角,涼薄的夜風肆意,一眼望出去,外頭全是形狀詭異黑森的樹木花枝。
唐灼灼掩唇半真半假地打了個哈欠,眼底頓時蓄了半數的淚水,沒骨頭似的像只媚貓兒,對著這殿里存在感極強的男人道:“鬧了這樣一出,臣妾乏了,身子懶得很……”
后邊的話她沒有說,只是那心思卻明晃晃寫在眼底眉間了,只差明白著請他移步了。
霍裘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悶疼,心底的那股怒氣與些微委屈交織在一起,酸脹得很,偏偏她還不肯服丁點的軟。
他從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清冷自律,從不在女人身上失了分寸,如今敗于她的方寸之間,即使事到如今,也沒有半分懊惱之心。
著了魔一樣。
他幾步將嬌小的一團拉進懷里,無視她的掙扎,在她耳邊近乎咬牙切齒,力道大得驚人,“嬌嬌還要與朕置氣多久?”
唐灼灼微微一愣,片刻后慢慢紅了臉。距離那次他們爭執,已有兩月功夫,最先低下頭,不要帝王顏面來找她的,卻是他。
這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上輩子就是直到自己死,他也未曾松口說出一字半語自個兒的心意,如今崇建帝能松口說出這么句話來,唐灼灼昂著一張巴掌大的俏臉,得意與狡黠盡數寫在了臉上。
“皇上是想念臣妾的?”她瞇著眼睛蹭了蹭霍裘堅毅的下巴,變臉速度快得令人咋舌,霍裘被氣得沉沉發笑,胸膛震動幾下,捏了她小巧的下巴,目光卻停滯在那艷得勾人的朱唇上。
“想與不想,嬌嬌心底沒數?”
若不想,何至于被她耍弄在掌心之中?又何至于明知她小心思又縱著如了她的意,更莫說還做出了翻墻那等荒謬之事。
所有他自個認為不可能的荒謬之事,皆被他自己打碎得徹底。
崇建帝何時對人服過軟?偏偏對上這個小嬌氣包,原則一改再改,頭低得一次比一次低,偏她還不知足。
真是應了那句古話,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唐灼灼偏頭無聲地笑,眼角底下的那顆淚痣牽動人心,她伸出兩條如脆藕的胳膊,環住了男人的脖頸,咿咿地輕哼。
“要抱著。”
霍裘心底低嘆一聲,心甘情愿得很,將她好生抱到榻上,瞧著她如濃墨的發絲散在床褥上的潺潺山水間,融合得恰到好處,心底就驀的一動。
唐灼灼在倚麗宮傷神費心許久,此刻躺在綿軟的床榻上,低低地喟嘆一聲,就連腳趾尖兒都放松了下來。
男人也跟著上了床,將她摟到懷里,小小的一團渾身嬌軟又帶著叫人熨帖的溫度,他眉心舒展開來,竟也有了幾分困意。
這兩月來,沒了她在身旁,耳根子終于清凈下來,心里卻總不踏實,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動著他,那線就握在她的手心里,自然人也跟著,任她拿捏揉搓,偏偏卻不想反抗,心甘情愿得很。
只是這軟玉嬌香并不安分,她伸出粉嫩的手指頭戳戳他的肩頭,在黑暗里低低地出聲:“鐘玉溪所說的御花園兩人交談之事,是否屬實?”
霍裘將她手指頭捉在手里把玩著愛不釋手,一雙眸子在黑夜里都難掩光芒,他嘲弄地勾了勾嘴角,“意料之中的事。”
就在剎那間的電光石火間,唐灼灼想明白了一些事,她猛的昂頭,嘶的抽了一口冷氣,問:“皇上故意放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