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邑抿了抿嘴,率先起了身,向太夫人一頷首,便往外走去。
大夫人與二夫人應了聲便緊隨其后,行昭與行明跟在后頭。行昭特意認真地與太夫人屈膝辭行,太夫人一副很疲憊的樣子,指了指行昭,側頭向張媽媽說:“你也去看著吧。守在行明與行昭后面,別叫她們倆離水近了,危險。”
明顯的意有所指,行昭鄭重地點點頭,拉著行明追了上去。
大約精明的人,都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攥在自己手上。就像太夫人不放心行昭一樣,一定要安排一個人看著她,才能安心。
出了榮壽堂,走在游廊里,轉個彎兒,二夫人落在了后頭,應邑與大夫人挽著手走在前面,聽見大夫人指著西南邊在說:“過了碧波湖和九里長亭,就是我們家正院了。長公主春天來最好,能看得見垂柳長堤,偶爾后山養的鳥雀就飛在柳枝上停駐下來,嚶嚶啼啼地叫,五彩的羽毛與碧青色的垂柳放在一塊兒,真是好看極了。”
大夫人說了大半天,見應邑沒有反應,湊過身連聲喚道:“長公主長公主”
應邑這才回過神,漫不經心地望著迷迷蒙蒙的天,敷衍點頭:“是好看。”
行明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走一步就抬頭望望天。行昭看著好笑,也抬了頭,只能看見雕著或是博古,或是蝙蝠圖案的五彩直枧,沒什么好看的,推推她,小聲問:“你怎么了?”
行明回之苦笑,特意慢了步程。張媽媽樂得行昭離應邑遠點兒,也不催,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長公主看不起我們二房,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行明輕聲說,沒有避開后面的張媽媽。
姐妹多年,這是行明頭一回將話說得這么直白。因為自卑所以敏感,因為自卑所以堅強,行明一向以虛張聲勢和爭強好勝來將自己偽裝得滴水不漏。這是第一次,行昭聽到了行明真實的想法。
行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心頭軟軟的,有一種叫喜悅與溫暖的情緒充斥在心間。她輕輕捏了捏行明的掌心,回之:“她也不見得瞧得起母親和我。你看,母親說十句,她能回一句都算好。這樣沒有禮數的人,也不會討別人喜歡。”
行明搖頭,語氣苦澀地說:“她不需要討別人喜歡。”
行昭愣了一愣,以前她也以為站得高,臂膀硬,就算別人再不喜歡,場面上也要做出一副諂媚的樣子來討你歡心。可假的就是假的,換不來真心,她正要勸行明,卻聽見前面二夫人在喚:“兩個小娘子快跟上來,可是走不動了?”
行昭拉過行明就往前去趕上,被行明一打岔,竟然忘了正事兒。
到了前頭,應邑瞥了眼兩個,沒在意又轉了回去。倒是大夫人想起什么,提了句:“要不咱們叫幾輛青幃小車來?”
應邑搖搖頭,突然素手一指,煙雨朦朧中越過長亭與半池碧波湖,指向小山腰上的一處小苑,蒼翠叢林見隱隱可見飛檐走欄,十分好奇地問:“那是什么地方?”
大夫人順著手指望過去,一笑:“是歷代臨安候的書房‘勤寸院’,在別山山腰上,碧波湖圍著,又要穿過湖心小島,上半座山才能到。太夫人說那個地方是我們家的心臟和頭腦。”
應邑步子停住了,直直望向那里,輕聲問:“侯爺也是在那里辦公,行文,做出舉足輕重的種種決議?”
行昭心里揪緊,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能看到應邑癡癡的神情和含情的眼眸。
大夫人沒有察覺,笑著點頭:“是呢。侯爺十日里有五六日都在‘勤寸院’住,一應日常東西是正院里備一份兒,‘勤寸院’備一份兒。侯爺頸脖不好,坐久了就使不上勁,這樣涼的天,也不知道德喜盡心不盡心....”
大夫人嘮叨個沒完,應邑支著耳朵認真地聽,時不時地應聲和一句,“.....那侯爺每回上去都要爬這樣高的山?那用膳怎么辦?在書房里設個小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