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官員挨個兒按順序呈報政務,遇見亟待解決的要政便在皇帝令下,當堂展開討論,大殿里頓時人聲鼎沸,氣象十分繁忙。
克善定定看著高臺御座上沉浸于各種政事中,神色嚴肅認真的男人,眼中眸光流轉,各種情緒摻雜期間,最后眸色漸暖,勾起唇角,微微笑了。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果然如此!他心中暗忖。
大朝會不同于每日的上朝,京中四品以上官員齊聚,要商議的政務既多且雜,一般都會從寅時(臨晨三點)持續到未時(下午三點)。
乾隆這一忙起來,便忘了時間,直將離京后朝中各種政事統統理順,處理妥當,這才停下,略略喝茶潤喉,臉上卻絲毫不顯疲態,和殿中的大臣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瞥一眼殿旁擺放的西洋大座鐘,見午時將近,又瞥一眼御座下站姿優雅,不見半點煩亂的端郡王,他嘴角隱隱上揚,感覺流失的精力在這一瞥中又恢復了幾許。原來,不知不覺間,座下的少年已成了他的天命,他精神的支柱,力量的來源。
“可還有事啟奏?”稍等片刻,見大臣們原地靜默,無人再出列奏請,心中因‘寶貝在看著自己’而覺得偎貼安寧的乾隆又極有耐心的開口確認一次。
眾臣垂頭,繼續靜默。
這便是無事可奏了。乾隆暗暗點頭,淡淡開腔,“那么,朕這里有一事宣布:日前,十二阿哥、端郡王隨朕出巡山東,破獲山東劫銀大案,繳回十萬兩災銀,致使山東民眾災后得以為生,民怨得以平息,居功至偉,朕心甚慰。是以,朕欲擢升十二阿哥為純郡王,端郡王為端重親王,半月后舉行冊封禮,著禮部加緊承辦。”
他徐徐將旨意宣示下去,看著一眾官員因這個旨意而表情各異,竊竊私語,他不耐的皺眉,沉聲開口:“你們可是有異議?無妨,盡管說與朕聽。”
話落,他朝御座下站立的清雅少年投去安撫的一瞥。
克善接收到帝王安撫的眼神,垂頭,掩飾嘴角勾起的柔軟笑容。
端重親王?這個封號很順耳,亦與之前那端親王區別開來,讓他有種切實的存在感,獨立感,甚合他的心意。他雖然頂替了克善的身份,卻不會頂替他既定的命運。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他既付出了心力,便要享受這應得的尊榮。有異議又如何?這個位置,他要定了。
再抬起頭來,少年淡然的表情已經完全改變,平日清淺的微笑不見蹤影,漆黑的眸子亮如寒星,平日隱藏起來的自信和強勢在這雙眸子中展露無遺,連斜飛入鬢的長眉都仿似帶著振振欲飛的凌厲。
將少年氣場的改變盡收眼底,乾隆斂目,將眼中灼熱的愛意隱藏,心跳卻劇烈有如擂鼓,怎么也抑制也抑制不住。這便是他的寶貝,一往無前,從不退縮,亦不會低頭,即使摧身碎首,也不折一身凜然傲骨,讓他惜之如命,愛之欲狂!
兩人僅僅一個眼神交匯,一個表情變化,便能互相理解,正可謂是情投契合,心靈相通。
然而,偏偏有不開眼的人看不出帝王的心意,主動站出來往槍口上撞。
“啟稟皇上,奴才以為,十二阿哥冊封純郡王實屬應當,然而,端郡王短短半年不到,直從世子到郡王,再冊封為端重親王,年齡太稚,擢升太快,實是不妥!”左副都御使觀保站出來上表。
“臣也以為不妥!”又一名御史出列附議。
自兩人后,六部相繼站出來多名官員表示反對,這些人齊齊站成一排,看著頗為勢眾。
乾隆面無表情,眸色幽深的審視座下出列眾人,久久沒有開腔。
劉統勛、阿桂等天子近臣暗覷這些表示反對的大臣,再朝深深垂首,看不見表情的四阿哥和六阿哥睇去,心下暗自搖頭,表情微妙。
十二站在克善身旁,頻頻側首,眼含擔憂的望向他,生怕他承受不住眾臣的刁難。
克善站在原處巍然不動,身姿挺拔,表情淡然,微瞇狹長的鳳眸,細細盯視這些大臣片刻,忽而微微笑了:今日,這些人,他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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