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慌了。

站在院子里茫然無措。

他是一個在沙漠中獨自行走太久的旅人，忽然看到了綠洲，可此刻，他懷疑并沒有綠洲，而是稍縱即逝的海市蜃樓。

江文櫻還是從前那個惡俗的，始終嫌棄他的江文櫻。是寧愿做人小老婆，也不愿意做他正頭娘子的江文櫻。

之前那些親密無間，那些相依為命，那些攜手前進，全都是他做的夢。

夢醒之后，他依舊是孤家寡人。

“謹之，你怎么站外面，好冷的。”

他聽見有人說話，看到一個人影子朝他走來，人影子越來越近，近到他的眼前。

人影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問他怎么了。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一把將她的臉捧起來，在月光里仔細端詳。

啊，是江文櫻，是他心悅的那個，澄澈磊落善良的，仙女江文櫻。他不是在做夢，他沒有遇到海市蜃樓。

他伸手直接就將她拉到懷里來，推著她往一邊的墻壁上按了上去，低頭吻上她的唇。彼此的氣息交織在靜怡的夜晚，呼吸逐漸變得粗重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放開了她。把頭埋在她肩膀上，啞聲問。

“阿櫻，你剛才去哪了？”

江文櫻喘勻之后才說話：“送二姐一家去新院子，哄五月睡著之后，才走掉。”

謝行舟緩緩呼出一口氣。他剛才真是嚇懵了，沒想到這茬。

他說：“阿櫻，讓我再靠一靠。”

她摟著他勁瘦的腰，示意他盡管靠，她就是他的依靠。

她的氣味讓人安心，她的懷抱給人溫暖，他想靠到地老天荒去。

江文櫻由他靠著，一直到腿部發酸時，他才放她回去睡覺。

江文櫻躺在自己的床上，她還是更喜歡一個人睡。

喜歡穿著薄薄的，沒有任何束縛的睡衣，想怎么躺怎么躺，想怎么翻怎么翻。

磨牙放屁不用憋著，自由自在的。

謝行舟躺在外屋的床上，輾轉反側。

習慣是多么可怕的東西。習慣睡前跟她說幾句話，習慣早上醒來看到她的臉，習慣她身上的香味，習慣偶爾親一下，拉拉手。

當她不睡身邊了，他是哪哪都不對勁。

江文櫻這個女人有毒。

另一個地方，也有人在罵：“江文櫻有毒。”

是繼母葉氏。

她剛剛得知，尋孫子孫女的最后一幫人，無功而返。

她這些年偷偷藏的錢，花的一干二凈。首飾賣的一個不剩，能想的辦法全想了，還是沒能把人找回來。

大兒子瘋了，兒媳婦病得起不來床，孫子孫女丟了，小女兒給人做妾。身邊只剩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五歲小兒子。

明明是方圓十里過的最好的女人，一直順風順水，想什么得什么，怎么忽然之間這樣了？

她猛然發現，所有的改變，是從賣江文櫻沒賣掉開始的。

她不聽話，她反抗，她花錢讓人傳娘家的閑話，她讓綁匪把陳文博嚇出大病，她甚至能把惡徒斗進官府，掉了腦袋。

她把娘家害得家破人亡，跟娘家斷了親。自己卻掙得盆滿缽滿。開大鋪子，買大房子。

她有毒，她跟娘家相克。

對，相克，她不好的時候江家好，她好了江家倒霉。

葉氏眼里迸出奇異的亮光。

她想到辦法了，想到治好大兒子，找回小孫子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