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秋這話只是姑且一說。按理說,在這敵對相持的境況之下,再有什么高階的法術物品那也斷沒有再送到對方手里,當場資敵的道理。但小個子法師愣愣地看了他一會之后,居然真的收起木杖,又從腰間掏出一只卷軸丟了過來。
風吟秋半是愕然,半帶戒心地接過這個卷軸。但微微一感覺,這其中又沒有什么陷阱機關,當真是一張銘刻了奧術的卷軸。他當然也不多說什么,精神激發之下,卷軸在奧術靈光中化作一片灰燼,一道遠比剛才的力場飛彈復雜宏大數十上百倍的法則波動流過,但最終沒有并沒有生出法術,就那樣消失在風吟秋手中的同時,也銘刻進了彌羅神符中。
這是一道頗為高級的奧術,比當初港務總督在船上施展的那一道閃電法術更為復雜更為強大。不過對于風吟秋來說就算再復雜上一千倍一萬倍也是一樣,因為并不是真的靠他來理解記憶,在他識海中的彌羅神符宛如無邊無際的虛空,銘刻下的法則印記再多,在風吟秋的感知中也沒有盡頭。
而且風吟秋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通過這法術與魔網與天地法則進行了更加廣闊更加深入的接觸,萬有真符確實顯得更加‘活潑’了一點。雖然離重新將其中的先天靈符展現出來還遙不可及,但確實是在朝這個方向發展。
心念一動,剛剛才刻印在真符中的法則和波動就隨即浮現,透過魔網那復雜難的聯系和演化,以數種元素和能量交匯的方式浮現出來。一道由七彩光輝凝聚而成的長劍在風吟秋手中生成,他隨手一揮,小道旁一株胳膊粗細的小樹就被斷為兩截。小樹的上半截剛剛滑落,斷口處就忽然燒了起來,仿佛是被極高的溫度斬斷一樣,但那剩下的半截斷口上卻只有滋滋聲音,一陣濃重的酸臭味中那斷面附近的木質在迅速變形中冒出氣泡。
“這奧術…有些意思啊。是四環還是五環的?”風吟秋看著手中那彩光奕奕的長劍,也不禁微微動容,眼中露出贊嘆之色。他可說根本不會使劍,剛才只是隨手一揮,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阻礙就如切豆腐一樣將那小樹斬斷,可見這彩光凝聚的長劍實在是鋒利非常,而且居然一劍之下帶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殺傷效果來,真要挨上這樣一劍,所受傷害絕對遠在普通刀劍傷之上。
“你…你…”小個子法師扭著眉頭,還是不大相信風吟秋真如他所說的一樣,努力想要從剛才的表現中找出最合適的解釋。“你是怎么樣把卷軸的效用延遲了一下是吧。卷軸的靈光和效果是短暫的消失了一下,不,是我感應不到了,然后才反應在你身上……”
風吟秋也不多說什么,只是一揮手將這法術給取消了,拍拍手示意手中卻是再無一點異狀,然后伸指一點,又是三發力場飛彈飛出夜空,隨后再是虛虛一握,萬有真符中刻印下的法則再度流轉,又是相同的一把七彩光劍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魔網確實是兩次波動,不是幻術。不,不…不可能!”小個子法師那雙碧綠色的大眼睛幾乎瞪得要飛出來,這一次他再找不出其他任何的可能性。他自小到大所受的是最為正統的法師教育,天賦既高自身也努力,奧術基本常識扎實非常,正因為如此也才能分辨剛才這一下展示再也沒其他可能。次級虹光劍是非常罕有的法術,復雜難學不說,適用性也窄,就算許多大法師也不會去學習,更不用說一個來自異大陸的西方法師了。而要暫時性的取消虹光劍,那必須是能熟悉使用這個奧術的法師才可能掌握的技巧,僵硬死板的卷軸效果是不可能做到的,更何況兩次虹光劍之間還有一個力場飛彈的法術。唯一的解釋就是,那真的是兩個分別開的五環奧術虹光劍。
也就是說,那個西方法師真的是如他所說,只是單純的接觸,就從法則層面上瓦解了法術,然后從法則層面上學會了那個法術。
“你還是不相信么?要不你再給我兩個法術卷軸試試?”風吟秋忽然覺得這真是一個絕妙的狀況。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不過小個子法師卻沒繼續的意思,傻了一樣的瞠目結舌,連一直指著阿諾德牧師的手指都收了回來,看起來如果不是最后的一點自制力和理智,說不定要沖上來拉著風吟秋仔細看個究竟。
“我不是說了么?感知魔網和法則的變動,記下來,然后就可以照樣用出來了……你再給我兩個法術卷軸…”
“不可能…不可能的…西大陸的法術體系很原始很落后的,我看過學院圖書館里的記載的,你們這些原始法師不可能有這么厲害的,這種事情就算是會長也做不到……”小個子法師一副喪魂落魄的模樣,剛才的傲氣自信什么的早不知道哪里去了,眼光散亂無神,好像連站都要站不穩的樣子。“…在西大陸能做到你這樣的法師有多少?很常見么?”
看著小個子法師眼中那最后一點希望的光芒,好像一旦破滅整個世界就要崩潰一樣,風吟秋覺得有些好笑之余也不忍開他的玩笑,于是老實回答:“不多,就我一個。雖然比我厲害的很多,但是能做到這一點的就我一個。”
“原來只是變異性的特殊個體而已……”小個子法師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精氣神又恢復了過來。“那么…你究竟和其他法師有什么不同,那種不可思議的法則操控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剛才說過…”
“具體是什么原理?什么機制?”小個子法師有些激動起來,揮舞起手勢給風吟秋解釋。“不要那種概括性的語,法師的根本是理性,是邏輯,是分析...對了,這幾個單詞你明白意思嗎?就是說……”
“不是我不想說,是我說了你也不懂。”風吟秋搖頭,這歐羅法師還真和以前認識的神機堂那些搗弄機關的匠師一樣,很容易就進入忘我較真的心態。
“我不懂?”小個子法師的眼中再度燃起熊熊的怒火,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我看過介紹你們西大陸文化的文獻,不要用你們那種原始低級的哲學系統來評判真正的法師!什么‘真正的道理無法陳述’這種廢話一樣的東西居然是你們的經典?那不過是和那些神棍巫醫一樣糊弄傻瓜的玩意罷了。這世界上所存在的所有事物,都是可以通過分析,通過邏輯判斷來進行了解的。絕對沒有無法理解的事物……”
風吟秋翻了翻白眼,他對這種嘴皮子的辯論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認真說來,他識海中的彌羅萬有真符到底是什么,具體的運轉又是什么道理,他自己也不能說是完全明白。佛道兩宗的高人,包括師傅對之是解釋過的,不過也只是微大義的簡略幾句,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翻譯成歐羅語——近道之法,接近絕對真理的法則…不對,似乎也不能說絕對真理這么絕對,法則的翻譯好像也不準確,那該怎么說?真理的體現?法則的具現體?——這解釋連他自己都覺得越解釋越糊涂,至于佛門借用曼荼羅來說明那更是不知該如何說起了,難道還要坐下來拿出紙筆畫給這歐羅法師看看?而且這小個子法師分明在心中就早已經坐實了老子歐羅奧法天下第一的念頭,和這種早已站住了自我制高點的人是永遠說不清的。
看了看口沫橫飛的小個子法師一眼,風吟秋頗為不耐地說:“就像你沒辦法對一只猴子說明魔網的運轉機制一樣,我怎么說也很難讓你明白一個你根本無法明白的概念…”
“猴子?”小個子法師的身軀陡然一震,住口不,只有眼中的怒火越來越旺盛,臉色也是越來越紅,不過隨之而又慢慢變得越來越白,最后白得發青。
“很好,很好。我打聽過了,你叫風是吧?”小個子法師的聲音重新變得傲然冷厲,一雙綠色的眸子里隱現殺氣。“斯蒂芬妮·多明戈·德·奧羅格林,這是我的名字,你一定要記住了。因為你的歐羅大陸之行,終點將是我實驗室的解剖臺上。我會把你的大腦連同眼睛一起挖出來泡在維生營養液里,這樣你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著我是怎么樣通過一系列精確的手術和試驗把你那微不足道的低級能力從你的軀體里挖出來,成為我們收藏的無數奧術資料中的一部分。”
“斯蒂芬妮?這個名字…好像是女的?”風吟秋卻只是為這個稍稍有些意外,他居然之前沒看出來。
小個子法師,不,應該是女法師最后用那雙大大的綠色眼睛瞪他一眼,轉身就走。
看著女法師的背影,風吟秋怔了一怔后才醒悟過來,自己居然也有些和這法師說得有些忘形了,居然忘記了這女法師根本就是他現在要找的人。
“道友請留步!”
風吟秋隨口一聲神州江湖話,發力一蹬,腳下的石板崩裂,人已是激射而出。這女法師干系甚大,又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法術手段詭異難防,斷斷沒有放任離開的道理。而且這女法師好像連地上那阿諾德牧師都忘記拿來做人質了,居然就這樣離開,正是大好機會,所以風吟秋這一下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眨眼之間身形就越過十米的距離,眼看伸手之間就要觸碰到那女法師了。
叫斯蒂芬妮的女法師這時候剛剛來得及側身看過來,臉上卻沒有一絲驚慌之色,一陣白光在她身周閃過,旋即她整個人就連同這白光一起消失了。
“這是…”風吟秋的手擦過白光只能落在空處,忍不住驚訝萬分。神州道法中,連最為基礎的五行遁法都是頗為高深的先天法術,而這直接破開虛空的遁法更是聞所未聞,想不到這女法師卻是隨手用出。當然,也有可能是卷軸之類的法術物品,但無論如何,看來這種手段在歐羅法術中并不罕見。
嘭嘭嘭,地上暈過去的兩個黑幫漢子,還有其他幾個原本被制住動彈不得的,忽然都全身鼓脹起來,旋即爆炸成數團綠色的劇毒霧氣,想來是逃掉的女法師不知用什么手法,將這幾人身上潛藏的奧術全都激發了出來。一時間這劇毒的霧氣層層疊加,將這方圓數十米染成一團死綠。
風吟秋扛著阿諾德牧師的身影擦著綠色霧氣飛掠而出,轉身看了一眼背后的霧氣,一笑:“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十萬奧法么…看來還真要好好見識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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