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第二只駝獸也邁著寬大的腳步,小心翼翼地走過了對它們來說簡直是獨木橋的通道。而這時候后面的雇傭兵們幾乎已經陷入了瘋狂,有十多個霍華德家族的護衛騎士已經倒在了他們的瘋狂攻擊下。而他們自己也沒好多少,搶過來的馬匹馬上又會招來同伴的搶奪,這一群人幾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互相殺戮中。
鄧德爾法師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其實就在他決定把其他商隊都號召集合起來之前,那位溫德法師就問過他,他是否真的肯定在危機之下聚集一群陌生人是正確的選擇。當時他還覺得很奇怪,巨大的外部壓力不正好是增加凝聚力的絕好因素么,而且身為奧羅由斯塔貴族的榮譽感,一個法師的驕傲,他覺得他不能丟下這些無辜的商人和護衛。直到現在為止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
周圍揚起的煙塵已經基本平息,被打亂了陣型的矮人和北方軍團的士兵們正在吵吵嚷嚷地一邊叫喊一邊重新圍了過來,好在霍華德家族的護衛騎士們現在已經基本算是沖破了阻攔,現在只要全力沖刺并不是沒有突圍的希望。
但是一個人影從天而降,攔在了隊伍的前面,是那個曾在天空中飛舞的小個子法師。他手中握著一只奧術卷軸,上面散發的奧術波動深邃而悠遠,鄧德爾法師可以肯定這又是一張涉及到法則層次的七環之上的奧術卷軸,而且正處于半激發狀態,也許只要一個音節和一個動作,里面被編制好了的奧術公式就會噴薄而出,在魔網中演化出應有的法術形態。
“我曾經以為,法師都是有一顆高貴的心,至少是應該有。但是知道今天我才發現,也許我是太天真了。”
鄧德爾法師整了整有些散亂的儀容和頭發,看向前面蓄勢待發的小個子法師。周圍和身后一片混亂,但是既然這個法師出現在了前方,那么再慌張也是無用的。
“我也曾經以為,復興會的目標是偉大的。對奧術的復興對帝國的復興,對奧術的夢想,這應該是每一個奧術師心中的夢想。有了這樣一個偉大的目標,就算是他們有些時候的行動有些過于偏激,我覺得也是情有可原的。甚至我還想過如果能夠遇到復興會的法師,我可以向他們捐款……幸好我沒有遇到,因為我實在是難以接受,高貴的法師會和這幫卑鄙貪婪的軍團士兵還有矮人一起勾結殺害一幫無辜的商人。不管他們標榜的目標有多么神圣和偉大,這都不能掩飾他們行為的卑鄙。而卑鄙的手段是不可能達成任何偉大的目標的,就像蟑螂的肢體不管再多再巨大,也沒辦法拼接成巨龍。”
如果說之前的一個七環奧術卷軸還有可能是自復興會中不小心流失出來的,那么眼前這個法師又拿出了一個同樣強大的法則性奧術卷軸,加上這個法師之前展現的和年齡不相稱的奧術造詣,那答案為何就毋庸置疑了。鄧德爾法師這個時候幾乎對逃跑已經不存任何希望,心中的不安反而平靜下來了。
斯蒂芬妮的眼角忍不住地抽搐。對于面前這位法師的話她完全不能否定,復興會也確實沒有具體策劃過這一場陰謀,她插足進來只是臨時的另有原因,而且對于這些矮人和軍團士兵居然意圖暗害一位帝國貴族她也覺得不能接受。
但現在也肯定不是慢慢對這位法師解釋的時候,她看似直視著前面,其實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瞳孔中秘法眼傳來的景象中,那個西方法師依然漂浮在百米高空上,就像一只獵食的兀鷲一樣注視著下方。她勉強分出一兩點心思說:“不要做無謂的反抗,我保證你和那三個學生的生命安全。”
“我身后的都是發誓以生命來護衛霍華德家族的騎士,我絕不會舍棄他們。”鄧德爾法師搖頭。“不過如果你還有一點作為法師的尊嚴,就讓那三個孩子離開。我可以給你在學院私人儲藏室的秘鑰,里面的物資和道具價值二十萬奧金以上,換取你們復興會的大法師施展用奧術抹除那三個孩子的部分記憶……”
“好吧……”上空那個身影還是很謹慎地漂浮在百米高空,沒有絲毫接近的跡象。斯蒂芬妮微嘆口氣,看來還是要照那個大祭司的說法,沒必要去做戲。看了看面前那些廝殺在一起的雇傭兵和護衛騎士,她將精神力灌入手中的卷軸,完成了最后的一個奧術回路。
磅礴的奧術能量從卷軸中釋放,在魔網中瞬間勾勒出早存儲好了的法則公式,一個方圓近百米,若隱若現的巨大法陣在空氣中浮現,這片地域中的所有人都籠罩在其中。
這個通過卷軸釋放奧術的已然完成,但是在斯蒂芬妮的秘法視野中,上方那個人依然是漂浮在那里,似乎是顧忌著下面隨時可能的襲擊而不敢妄動。
似乎是自己想多了?斯蒂芬妮微微松了一口氣。但就在這時,轟然一聲巨響,一個身影猛然從旁邊的建筑中沖出。奧術捏造的巖石外壁簡直就好像紙板一樣,還是被風吹日曬雨淋了幾十年的紙板一樣脆弱,被這個身影一帶就碎成了滿天的粉塵,沒起到絲毫的阻攔作用。那個身影不過是半眨眼之間就沖到了斯蒂芬妮的身邊,帶出的勁風和灰塵幾乎要將她給刮倒。
怎么會是在這里?上面原來只是個幻象?他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斯蒂芬妮震驚得腦海里一片空白。但是這個時候她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法則性奧術的構建已經將她的所有精神都牢牢吸附,連想用最少的精神力來激發法術道具都做不到。
不過隨即她就發現這個身影原來并不是她一直以為的,這突然沖出的身影高大魁梧,只有一只手臂,頭臉上帶著一個猙獰古樸散發著極度別扭不詳氣息的木質面具,赫然是那位復仇之神的大祭司仇斷。
猛然沖到了斯蒂芬妮身邊的仇斷大祭司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對著她身邊的空氣擊出一拳。砰的一聲,另外一個身影就從這空氣中突然顯出形狀來,看起來就好像他這一拳硬生生地從無到有打出一個人來一樣。而這個突然現身,被大祭司一拳擊飛出去的才正是斯蒂芬妮一直小心注視著的那個人。
卷軸中激發的奧術模型這個時候終于完成了,法則的波動席卷過被這法陣覆蓋的所有生靈,好像有一個無聲的巨大震爆從各自的心靈和身體深處爆發。不管是正拿著武器廝殺的雇傭兵和護衛騎士,還是正圍上來的矮人,甚至是馬匹和那兩頭巨大的駝獸全都身體齊齊一震,有的變作了泥塑木雕,有的干脆直接直挺挺地躺下,所有吶喊,怒吼,垂死的呻吟和慘叫也都一同消失,就好像這個世界都被這個奧術法陣震懾得停止了。
除了直接沖出來的仇斷大祭司,還有被他一拳從空氣中轟出來的風吟秋。這兩人也處在這個法陣之中,還是法陣最為核心的位置,但是那爆發出的法則波動對他們來說好像只是拂面的春風。
碰的一下,風吟秋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一個街道旁破舊的小樓。他收斂氣息的吐納法雖然得自唐門,可算是神州江湖上一等一的法門,但奈何自己本身修為不到,得自狼神的自身氣血又太過旺盛難以駕馭。和這隱身奧術一起運用,也許瞞過普通高手和偵察手段還不成問題,但在大祭司這樣的先天高手的感知下終究還是露出了行跡,居然反被大祭司埋伏偷襲中了一拳。
直接在墻面上撞出一個大洞來跌入小樓里,一股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腐臭陳朽味道直沖風吟秋的鼻端,他想要站起,但一陣短暫的酸麻震弊之感讓他行動一滯,所幸這感覺在他體內龐大氣血的運轉下很快就消散了。
這并不是那個奧術法陣帶來的麻痹。風吟秋感覺得很清楚,那個法陣所激發的是生靈自身生命力震蕩,對他體內的殘余神力來說這種淺層次的法則波動只是猶如隔靴搔癢,這是被大祭司仇斷那一拳中所含的外罡內勁一同震蕩所致。
他身上的高級隱身術其實還有相當長的持續時間,但是在大祭司的先天拳罡之下,魔網在物質層面所構筑的法術結構全數被瓦解。更為要命的是那層層疊疊,雄渾無匹又凝練有如實質的內勁不斷從中拳之處在體內沖擊震蕩,只要風吟秋的體質再差上半分,就要被震散氣血精神全身癱軟散架。而這還是因為大祭司的用意并不是單純的殺傷,否則以他更為擅長的剛猛拳勁這一拳就要風吟秋筋斷骨折受傷不輕,若是中在頭腦或者心臟這種要害處甚至可能一拳斃命。
“我給過你機會的。”
大祭司的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地底發出來的熔巖涌動產生的低鳴。剛剛被撞出大洞的墻面瞬間徹底崩塌,只因為他在踏入這里的同時就已經出拳。
只是一拳擊出,卻有整個世界都朝出拳之處坍縮的錯覺,風吟秋知道,這正是這位故友的先天拳罡已入極高境界的證明,以歐羅奧術的說法,那就是帶動的濃烈生命能量和意志高度結合,在極小范圍之內扭曲和摧毀世界法則。
但這一拳卻沒打中風吟秋。風吟秋的手在地上一撐身體一扭,以一個極不合理的姿勢和軌跡飛速地沿著地面滑了出去。大祭司的一拳擊在空處,噗的一聲好像一個巨大的氣囊破掉,勁風四溢氣流狂動,而拳風所對的那出地面則是無聲無息地凹陷了下去一大塊,堅實的石板地面直接被臨空拳風給震成了極小的碎石砂礫。
大祭司也是微微一驚,他也是知道風吟秋的輕功身法并不比他高明多少,但這一下避讓靈巧詭變之處居然不輸于那些長于身法閃避的成名高手,而且其中還有一些單純的身法所沒有的特異。
再度緊跟而上的連環數拳,風吟秋又是靈巧之極的幾個轉折便從旁邊的窗戶中又沖了出去。大祭司這次看清楚了,他那動作并非完全的輕功身法,好幾個看似不可思議的轉折全都在空中毫不著力的情況下做出來的,更像是如飛鳥昆蟲一樣地在空中飛舞,就像是剛才在空中閃避他投過去的石彈一樣,只是在這斗室之中敏捷靈巧又更上了幾個臺階。
“歐羅奧術?”大祭司沉喝一聲,身形一閃直接撞破了墻壁追上。他在轉折靈便上有所不及,不過風吟秋想要甩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墻面一破,迎接他的則是一道暗紅色的灼熱射線,飛揚在他前面的幾塊砂石塵埃在半空中就已經飛速地化作了巖漿,周遭的空氣瞬間灼熱得好像到了火山口,大祭司身上的衣衫瞬間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