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雄偉的石質大殿中,在大殿頂部和墻壁花紋中緩緩流動的紅色熔巖,讓熱度和暗紅色的光芒均勻地充斥著每一寸空間。這是矮人族中祭司們最喜歡使用的照明方式,他們不屑于使用沒有絲毫溫度和力量感的熒光苔蘚和熒光蘑菇,只有這種帶著濃厚土元素氣息的巖漿才讓他們感覺到親切,帶來的濃厚熱力也能讓他們老化的關節感覺到舒服。
只是在這里,這些其實都顯得有些多余。大殿之外,磅礴的熱力和地元素的氣息正如海潮一般洶涌流轉,起伏回旋。站在窗口,大地者?藍石?堅定之石看著下方廣闊的熔巖之湖,感受著那撲面而來,只有矮人才能享受,才會享受的熱度和氣息。
五十年是一個很長的時間,足夠完成許多巨大的工程。像是現在這座雄壯的大殿,就是在光滑的地母只口的巖壁上先以神術造出一個凸起的方圓里許的平臺,再在其上修建而成的。這是完全仿造了之前被摧毀的祖靈大殿,長,寬,高皆超出了一千米,上面雕刻塑造了無數的記敘史詩,無數大大小小的雕像。放在人類的世界,這堪稱是一項奇跡一般的工程了。即便是以矮人的能力來說,也前前后后花了二三十年。
“怎么樣?堅定之石的賢者,每一次看到這里,是不是都讓人非常感慨?”一個聲音在身后響起。大地者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但在心中卻有個聲音不由自主地答應了:是。
對于矮人來說,五十年卻也并不是一段很長的時間,還不足以讓很多記憶淡化。對每一個站在這座大殿的矮人來說,看著四周被奧術湮滅的光滑的山壁,還有下方那旋渦狀的熔巖湖泊,都是在提醒他們這個地方曾經有多么的偉大。
“我們可以想象,那些在這里修建這座祖靈大殿的孩子們,每天都要親眼看到這個景象,每天都要親身感受到那些奧術師加諸在我們身上,加諸在這片大地上的痛苦。”
以矮人的角度來說,這個聲音太過于溫柔和微弱了,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娘娘腔,不過大地者并沒有嘲笑這個聲音。這大殿中的其他矮人們也沒有,這相當違反矮人的脾性,只是因為這聲音所說的話確實沒錯。
“洞穴?怒風。你到底要說什么?不要重復一些大家都知道,說出你想要說的吧。”一個矮人在后面大聲說。他的頭顱奇大,偏偏還要帶著一個更大的牛角頭盔,矮壯的身體上頂著這樣的頭,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大一小兩個圓面包的重疊。
“我要說的是,如果大家放眼看看,就能明白奧術帝國現在只剩下一些殘骸腐肉。但是這些殘骸腐肉也有可能重新聚集起來形成一個新的力量。我們為什么不趁現在這樣的機會走出斯古特大山脈,把我們的力量和影響力擴展到人類的地盤上,阻止那些該死的奧術師,讓曾經的悲劇永遠不再重演。”
“大山脈是我們的家鄉,是我們的國度,是我們的宿命也是我們的歸宿。我們為什么要出去?洞穴?怒風,你的思維很奇怪。說起來,你的人也很奇怪,真的,我都要懷疑你血管里面流淌的矮人之血的濃度了。”會議桌上的另一個矮人拍著桌子大聲呵斥。這是個胡子濃密而長,編成了幾根手臂粗細的辮子在地上拖來拖去的老矮人。
“別激動,熒光氏族的賢者。因為我的外表而譏刺我的人,我這四百年間也見得太多太多了。至于我血液是不是真正的矮人之血,大地母親感覺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聲音依然是很溫柔的,沒有一點氣憤和矮人的粗魯。從外表上來說,這位洞穴?怒風也確實有些和尋常的矮人不同,雖然是同樣的矮,但是在粗壯的程度上要差上一點,有些像是一個矮胖的人類,連他的胡須和頭發都沒有其他矮人那么茂密濃厚,隨隨便便編織了幾個辮子就算了。
要說最大的不同,就是這位洞穴?怒風的神態,說話的語氣,即便是從人類的角度來說都是非常溫和,完全不帶一丁點矮人的粗魯暴躁還有如巖石摩擦一樣的沙啞。還有他的雙眼似乎是瞎的,用了一條厚實的麻布層層捆扎起來,上面畫著一個形狀古怪的眼睛。
“我并沒有否認大山脈是我們偉大的國度,我只是希望大家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現在正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奧術帝國虛弱得不堪一擊,也許不至于像是有些孩子們喝醉了說的那樣,征服人類讓他們成為專職給我們種植和釀造麥酒的農奴,但是獲取更多的利益和麥酒,防范那些奧術師再有什么陰謀,這也是非常好的結果。而且前一段時間,怒風和黑石兩個氏族在人類城市中的活動也證明了,我們也是可以在人類的社會中獲得地位,榮譽,還有更多的麥酒和烤肉的……”
“夠了,不要在這里兜售你那些更多麥酒的論。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喜歡麥酒,麥酒讓我們更高興,更興奮,讓他們以為那是他們生命的意義,但后來我們都會知道并不是那樣。”大頭矮人用粗短的手指敲敲石質的桌子,發出咚咚的聲音。越是年老的矮人,越是在神職道路上走的越高深,對于麥酒的誘惑越是不以為然,麥酒香味和酒精對他們逐漸老邁的感知越來越無力挑動是一方面,神道對于心性的影響是更重要的原因。“我們不阻止年輕的孩子們痛飲麥酒,不阻止他們用寶石用鍛造的器具去和人類換取麥酒,也不阻止他們偶爾對人類搶上一些東西。但是那只是孩子們的胡鬧而已。只能是孩子們的胡鬧。無論再多的麥酒和烤肉都不能讓我們的族人走出斯古特大山脈,到平原上去和那些長腿家伙們廝混在一起!”
“是的!”長胡子的熒光氏族賢者大聲肯定。“怒風氏族就是在他的引導之下才會屢屢去和那些長腿人類廝混,還和北方軍團那些奧術師的殘余走狗勾結。還有黑石氏族也被他的論蠱惑了!他們還參與到邪神祭祀當中去,無端引發我們和人類之間的矛盾。”
“結果你們熒光氏族和爐火氏族就強奪了我們的棲息地,還驅逐我們。”洞穴?怒風一下轉過了身,對著兩個老邁的矮人賢者。他的聲音好像依然溫和,也沒有目光可,但兩個矮人賢者都能感覺到被注視著的壓力。
“哈哈哈哈,那是你們那幫蠢貨自己跑出去和那些邪教徒搞鬼了!我們的小伙子們是用錘子和斧子打下來的牧場!你們那些愛和人類勾結的蠢貨就該滾出去!”對于這種指責,兩個矮人賢者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慚愧,反而哈哈大笑。矮人的脾氣本來就暴躁,氏族之間的爭斗很常見,特別是多尼桑德蘭中的地元素之神的祭壇被摧毀之后,整個山脈地底世界中的生態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就算是因為戰爭消減了大量的人口,也經常為了爭奪糧食而戰。對于這種乘虛而入奪取有仇怨的氏族的領地的事,他們并不覺得有什么大不了。
“還有,北方軍團和人類的教會也都說過了,不會原諒那些和邪教徒勾結,殺害軍人和商人的矮人。把你們驅逐出去,對整個大山脈中的矮人都有好處。這是長老議會的決定!今天如果不是你拿著怒風氏族的祖靈之石來尋求長老議會的裁判,我們早就把你抓起來送到北方軍團手里去了。聽說他們正在懸賞捉拿那些邪教徒的矮人幫兇,我想你這個幕后黑手,一定可以換來不少你所稱贊不已的麥酒和烤肉。”
“沒關系,你們可以那么做,只要做得到的話。”洞穴?怒風的聲音依舊溫柔。“這次我回來,就是以怒風氏族的祖靈之石為賭注,在大地之母的注視下和熒光氏族和爐火氏族進行決斗。如果我輸了,你們當然可以那么做,還能得到怒風氏族的祖靈之石……”
“沒必要決斗,因為你和你的氏族已經被驅逐了。”
一直沒說話的大地者?藍石?堅定之石忽然開口,他的聲音沉悶,就好像一面巨大的石鼓在被一顆千斤巨巖敲打。他從窗口邊轉身過來,看著那個外貌怪異,好像天生殘疾的矮人賢者,緩緩說:“洞穴?怒風,你居然用你們氏族的祖靈之石來作為決斗賭注?原來在你的眼中,你自己的氏族,你的血脈也不過是一個東西,一個道具而已么?我非常慶幸我們已經把你驅逐了。我覺得你的思維好像都已經脫離了作為一個矮人的范疇。讓你繼續留在大山脈中是非常不合適的,你宣揚的仇恨,麥酒,都會讓年輕的孩子們陷入危險的境地。”
“尊敬的大地者,您太過敏了。”洞穴?怒風微微一笑。“仇恨需要我去宣揚嗎?不需要。每個矮人看到現在的多尼桑德蘭,看到現在的地母之口,心中都會燃起屈辱,燃起仇恨。麥酒需要我來宣傳嗎?不需要,每一個喝過的孩子都從心底喜歡那種香味……”
“你的話太多了。收起你那些蠱惑人心的語吧。也許那些年輕的孩子會動搖,但是在這里的每一個都是能仔細聆聽地母心聲的老家伙,我們都知道你的論有多淺薄和危險。”大地者擺擺手,示意談話到此為止。“如果你今天來只是想說這些的,那么就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