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殿的祭祀格斗場周圍此刻已經圍滿了人。除了戰神殿自家的祭司之外,還有更多的都是炙炎要塞中的高級法師。
在平日間,法師們是絕對不屑于來到這種地方的,這些奉行戰斗的神職人員雖然也算是他們的同僚,但在心底深處,法師們對這種頭腦里都是肌肉的白癡動物沒有任何認同感,甚至都覺得和自己不是同一種生命體,自然不會來他們的信仰集中地參觀,就像紳士不會去狗窩里一樣。但是此刻,正有越來越多的法師朝著這里聚集而來,而且來了之后就立刻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里,再不愿意離開。
原本的格斗場已經不見了,已經粉碎肢解成了十多塊大大小小的巨型巖石漂浮在半空中浮浮沉沉。不,嚴格說來那并不是漂浮,只是在不間斷地承受來自各個方向的沖擊力撞擊而在空中保持著短暫地懸空狀態,就像高明的雜技演員手中的玩具球一樣。而在這十多塊巨巖中間不斷飛速閃爍跳躍撞擊的兩個人影,就正是造成這一幕神奇景象的源頭。
“這真是......難以置信。我覺得他們完全就是在顛覆次帝國時代的奧術認知……原來不依靠魔網,不依靠神靈,僅憑人類自身也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嗎?”
看著在巨巖中不斷飛翔跳躍撞擊的兩人,阿德勒的神情也頗為復雜,他眼前浮現著幾個偵查性的奧術,不斷呈現著一些不能以肉眼等方式去直觀感覺的數據,來幫助他理解眼前的景象:“沒有依靠奧術輔助,他們怎么能做到這么大的運算量,計算出這么復雜的情況的?如果要用奧術做到這樣的情況,至少需要五個大法師來維持八個以上的七環奧術,這還不算他們之間的搏斗了……”
“何必需要什么計算,他們也沒有計算,只是本能地去感覺罷了。”風吟秋不以為意。
“我大概明白你是什么意思。自身的靈性就是與神靈相通的根源,一切的能力都來源于此。這是神職者的能力體系的理論基礎。你們文化的基本概念好像和神職者有相通之處。”阿德勒聳聳肩。“但如果你要告訴那邊那些家伙,他們只會認為你瘋了,他們絕不會相信能做到這一切的,只是‘本能’這種簡單得連野獸都有的秉性。”
說著他指了指前面的那些越聚越多的軍團法師,這些聞訊從要塞各處趕過來的法師們正充分仰仗著主場的優勢,將炙炎要塞的偵查序列都調用了起來,虛空中各種各樣的奧術靈光閃現,對于他們來說面前這一場超越了他們常識的戰斗同時也千載難逢的奧術實驗現場。
“呵呵,可不止是與神靈相通,應該說是與這世界本源相連,是這世界本源的一部分,所以自性靈通就可以是宇宙一切,也是宇宙唯一。”風吟秋搖搖頭。道門講天人合一,佛家講人人皆有佛性,這都是修行的根本理念。這歐羅大陸上真靈彰顯,人們極容易就感知到各種天地真靈,但也不自覺地將他們的感知只限制在真靈的層次,將自身歸于神靈就成了最高的成就。而在神州道統中這種只能算是等而下之的方便法門,真正上層的究竟法門,可都是遠遠超出了神靈的范疇。
“對,我也看了,前幾天我去找理事長閣下借了幾本帝國時代的介紹你們西方文化的書籍,真是非常大膽的理論,涉及到靈魂本質的層次。這在帝國時代也是一項非常高端的研究項目,可惜直到帝國崩潰的時候也沒得出什么結論。”阿德勒一拍手,顯得頗感興趣的樣子。“不過你們是怎么驗證的?有什么證據或者數據反饋可以證實這一點呢?”
“這個哪里去找什么證據……”風吟秋一時無語。這涉及到天地根本至理大道早就超越了世俗的邏輯和概念,任何語都無法清楚表述。佛曰真空妙有之境不可說,道尊道法自然道可道非常道,諸多經典都只是旁敲側擊,以不同角度描繪種種等而下之的道理和表象,只能讓有悟性有能力之人一步一步去自己證得,哪里有什么實驗和數據反饋。“依靠修行一步一步地拓展自己的性靈,到了一定的地步自然就明白了那樣的道理。就像人喝水一樣,是冷是熱自己自然知道……”
“這怎么能行?理論當然需要靠事實和實驗來證明,否則那和神棍或者瘋子自己的臆想有什么區別?”阿德勒聳肩。“喝的水是冷是熱,自然可以用其他的辦法測量出來。就算這理論非常地高深,也總有試驗的方法。”
風吟秋微微搖了搖頭,沒再說話。道統不同,源自于對天地宇宙的看法不同,那根本思維的方式自然也不同。這法師習慣了奧術那種一切皆要剖析得仔仔細細的角度,但世事又如何真能什么都這樣辨析得過來,就算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是如此,何況是天地間的致理大道。奧術這術器之道從一開始就是將自身從天地從剝離出去,以旁觀的角度來審視一切,卻不知自身其實永遠在天地大道中無法抽身而出,自然怎么看得出其中要旨。
不過三千大道,皆證菩提。風吟秋又想到了曾經在那山谷小鎮中所見過的那一道幾乎直達天地本源的奧術長河。也許這術器之道走到極致,也真的能另辟蹊徑也說不定……
一陣巍然玄妙的感覺襲來,連神魂中的萬有真符也在為之振動。風吟秋從出神中清醒過來,愕然抬頭看去。
前方,那原本令人目不暇接格斗場面忽然靜止了下來。劉玄應靜立在一塊浮空巨巖上,雙腳微屈不丁不八,雙手在前虛擺,輕柔自如地宛如在晨光微風中踩在云端上練拳的一位仙人。而離他數十丈之外,仁愛之劍同樣在一塊巨巖之上扎穩了馬步,神色凝重專注中又帶著絲狂熱,他雙拳緊握,一拳在前一拳緩緩朝后收去,和劉玄應那輕柔如微風的動作截然相反,他的動作姿勢即便緩慢,但一絲一毫中無不彰顯出龐然無匹的巨大力量,恍如一座山峰正在帶動著地殼一起挪移,一尊萬丈之高的鋼鐵魔像正在繃緊齒輪和機弦蓄勢而發。
他們腳下的巨巖,周圍那原本在他們不斷撞擊之下飛躍不停的巨巖都在這一刻停滯了下來,不是失去了重量的那種漂浮,而是宛如時間放緩了一般,跟隨著他兩人忽然由快而慢地動作一同進入了一個奇妙的時間幀中。
點點若有若無的星光好像幻象一般在那片空間中浮現,逐漸流轉,讓他們兩人看起來仿佛如同在星空宇宙中的兩位神靈。而在更上方,安德魯斯的神徽發出的光芒已如太陽一樣的耀眼。
這是兩人的拳意精神已然經過之前的不斷切磋碰撞,各自激發到了巔峰,那一團看似緩慢停滯了的空間,其實已經被兩人的拳意和精神籠罩其中。
眼見這一切,風吟秋也忍不住驚訝,他能感覺到不只是仁愛之劍的拳意功力在學成奧術之后水漲船高了一截,劉玄應的玄天星罡也更加精進了不少。兩人這段時間中居然在修為上又有所進益,他們互有默契地將各自的拳意精神都收攏在一定的區域之中,否則只是余波散步開來,這周圍的人就沒有一個還能站得住的。
圍觀的戰神殿的祭司和神官,還有那些冠軍斗士們都全都跪下,不只是被這一場超過了他們認知的戰斗所震撼,也是感受到了那前所未有的神靈的輝光。而相對于這些靜靜的神職者,法師們則是如同一群蒼蠅一樣地亂作了一團,有的瞪大了眼睛抱頭難以置信,有的驚慌四顧,更多的是以自己所能運用最大權限調用軍團要塞的奧術資源進行偵查和記錄,同時發瘋一樣地相互叫喊嘶吼,簡直宛如一群在集市中爭搶貨物的癲狂小販。
“……廣域法則開始出現偏斜,偏斜程度達到了1907.4,這已經遠遠超過了八階神術……”
“……元素定位開始下降,元素熵值劇烈降低,是生命類的神域特征,是圣者形態嗎,真是難以想象……”
“……要塞的空間定位序列是怎么回事?受到強烈的干擾!你們幾個,誰在調用核心序列的資源的?都給我停下……”
“……不對,不只是空間定位,是整體核心都在動搖,這是星界之門崩塌后的持續效應,誰在這時候在這里用這個九環奧術?瘋了嗎?”
“不對,連元素反應也在持續崩塌,這不是星界之門崩塌后的效應,而且核心區域是從以那個西方人開始的,是他造成的……”
“記錄下來!記錄下來!這些都是絕無僅有的資料!你們不要和我爭奪序列資源!都集中在我這里!”
“憑什么要集中在你那里?現在是我的資源更多,大家都集中過來!”
“……蠢貨,不要亂調動深層權限,現在核心已經開始不穩定了,你們這些家伙要讓要塞的序列整體崩潰嗎?”
在法師們的瘋癲亂象襯托下,前方幾乎靜止一片的虛空中劉玄應和仁愛之劍終于出手了。
仁愛之劍出拳,遙遙擊向劉玄應。他的拳速并不快,甚至很慢,慢得猶如在上面掛了一整座山脈一樣,同時他腳下的巨巖開始崩裂,他周圍漂浮的巨巖開是崩裂,所有的巨巖都開始崩裂,然后不斷地粉碎。好像整個世界都在這一拳之下開始無聲無息地粉碎崩塌,開始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