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夜里。匆匆趕回慕容家別墅的慕容安來到書房拜見家主慕容昊。
慕容昊是一個很普通的老人,身穿洗得發白的中山裝,唯一有些特別就是他的眼睛始終炯炯有神,一瞥一投,總是能帶著令人心悸的神光,好像在他這對睿智的眼神之下,所有的秘密都無法遁形。
此刻,慕容昊平直腰桿,神情肅然,坐在一張簡單的木制辦公桌上奮筆疾書。慕容安進來,他頭不抬,手不停,只是威嚴的聲音響蕩在整個書房里:“這么慌張,出了什么事?”
慕容安心憂小姐處境,震驚于周逸表現的實力,心中極為急躁,然而奔入書房,看到慕容昊那張終年平和的面容,他隨即鎮定下來,緩緩在堆滿古書籍的書桌前鞠了一躬,恭敬道:“家主,我有個極其重要消息。”
“說吧。”慕容昊淡淡應了一聲,手臂還在保持均勻地速度,在紙上書寫著。
慕容安稍微遲疑,但轉了一念,還是恭謹道:“家主可還記得周博淵的兒子周逸?”
“嗯,周家的少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慕容昊頭微點,平淡冒出這句話。
慕容安略一猶豫,終于道:“有個不好的兆頭,小姐似乎對這個周逸似乎青眼有加,而且根據我今晚的見聞,周逸并不如他表面那么不堪。”
“哦?具體說說。”慕容昊絲毫沒有訝色,語氣表情平穩如常。
慕容安以為他會吃驚,卻沒有想到他的神色一點變化都沒有,不由得暗自嘆服這個年紀與自己相當家主,心境涵養工夫遠勝于己。
由于他歸來的路上已經理清了思路,家主問起,他隨即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將晚上金碧大酒店發生事件如數告之,還著重描述了周逸施展“縮地成寸”的絕技。最后他總結道:“家主,這個周逸只怕不簡單,以前我們對他能力脾性的分析,應該是中了他瞞天過海之計。”
邊寫邊聽,待得慕容安將這個震撼性消息傳達完畢,慕容昊始終維持那嚴肅認真的神態,不吃驚,不納罕,不詫異,好似他的表情是一塊石化了的雕塑,亙古不變。對于自己女兒讓周逸擄去,他仿佛沒有一絲一毫的關心。
末了,他只是淡然說了一句:“既然他刻意隱忍,為何今晚會高調自曝?”
慕容安一愣,這個問題他倒是沒有想過,方才滿腦子就是周逸那縮地成寸的玄妙,此時慕容昊提及,他考慮了一下,道:“或許他以為時機成熟了,或者也是表演給小姐,不過我可以肯定,他絕沒有表面那么無能。”
“哦。”慕容昊淡應,不置可否,又道:“他既然喜歡清雅,那么對我慕容家就威脅不大。”
慕容安想到周逸劣跡,微嘆道:“那我們是不是要派人觀察他?”
“不著急,等清雅回來就知道了,反正有的是人替我們急。”慕容昊行書不停,不用思索,就給出了應對辦法。
慕容安臉現憂慮:“難道就這么讓他和小姐交往?”
“孩子大了,會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對我慕容家有利的事情,縱之何妨?”慕容昊龍飛鳳舞在末句劃上一個完滿的句號,終于擱下鋼筆,抬起頭,刻板的臉現出了難得的藹笑。
“只是......”慕容安有些猶豫,看了看家主,道:“周逸以往聲名不佳,你就放心?”
慕容昊微微一笑:“呵呵,清雅的才智連我這個做父親的都深感敬佩,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念及女兒的才干,以及推拒那些俊彥聯姻之請時的果斷,再苛刻的心態,對此也都是極為滿意。
慕容安卻不以為然,因為他很清晰地看到了慕容清雅失態的場景。那種羞羞怯怯,那種失魂落魄,可從來沒有出現在她身上。曾一度讓他誤會周逸是不是對她下了miyao,否則冷靜、大方、聰慧,玲瓏剔透的大小姐,怎么會那番魂不守舍,鬼差神使?任由周逸擺布?
“你還擔心什么?”慕容昊瞥了慕容安一眼,含著意味深長笑意道:“若是周逸草包一個,清雅何懼?但若如你所說那樣厲害,也不致辱沒清雅,何勞我們操心?”
慕容安發怔,覺得家主之有理,無論周逸玉石還是瓦罐,對慕容家是沒有損害的,何況小姐這等高傲的心性能一見面就對周逸死心塌地,無從抗拒,這說明他身上含有特殊的氣質。
念及此處,他倒是頗為釋然,只是想到周逸以前做得那些卑劣物事,無論他是真實還是假意,總會令人起上那么一點疙瘩,大小姐何樣的女子,配上這樣眠花宿柳的公子哥,委屈了。
慕容昊不再理睬兀自盤算的慕容安。浩渺的目光漸漸飄離書房,從窗口穿出,投注在那一輪散發清輝的明月上,這時一道拖著明亮星光的流星劃過天際,耀眼璀璨之后,扎到天邊,隨即迅猛地隕落,一切榮光,煙消云散。
他心頭感慨:周博淵當初一代傳奇,何其驚才縱橫,而立之年便已進入先天大圓滿,若不是心中急于突破,意欲探索那傳說中的修真之境,他又怎么會走火入魔,鼎盛之年如同流星般隕落?若說他這種石破天驚,橫空出世的神話人物養了一個白癡草包的兒子,又讓人如何能信?周逸啊,周逸,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侮辱了你父親蓋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