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卿意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讓我暖暖。”
她低著頭,專注地呵著氣,溫熱的氣息落在他冰冷的手上,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周朝禮看著她低垂的眉。
他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有愧疚,有心疼,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深深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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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外的風雪沒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洞內的光線越來越暗,寒氣從巖壁的縫隙里滲進來,凍得人骨頭縫里都發疼。
卿意搓著周朝禮那只凍得青紫的手,掌心的溫度仿佛石沉大海,無論怎么呵氣、揉搓,都暖不透那層深入骨髓的冰涼。
男人的手指僵直地蜷著,皮膚下的血管隱隱泛著青黑,顯然已經凍傷了。
“沒用的。”
周朝禮輕輕抽回手,聲音平靜得聽不出情緒,指尖垂在身側,像一截失去知覺的冰棱。
“早就麻木了,沒什么感覺。”
卿意看著他空蕩蕩的掌心,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悶得發慌。
她抬眼掃視著山洞四周,目光忽然落在角落那堆干枯的樹枝上,眼睛亮了亮:“有樹枝,生點火吧。”
“你有打火機嗎?”
周朝禮搖了搖頭。
自從和卿意在一起,他就不會抽煙。
他記得她不喜歡煙味,連帶著沾了煙火氣的東西,都下意識地避開。
“我來吧。”
他蹲下身,撿起兩根粗細適中的樹枝,又從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多功能軍刀,在其中一根樹枝上削出淺淺的凹槽。
鉆木取火是野外生存的基本功,只是極其耗費體力,對現在的他來說,不是件輕松的事。
卿意看著他垂眸認真的模樣,受傷的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顫,眉頭瞬間皺緊:“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周朝禮頭也沒抬,聲音低而沉穩,“你坐會兒,別凍著。”
他的動作算不上熟練。
干燥的木屑在凹槽里漸漸堆積,隨著樹枝快速旋轉摩擦,升起淡淡的青煙。
卿意屏息看著,心跟著那縷青煙懸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點微弱的火星終于在木屑里亮起,她連忙遞過一把干燥的細枝,星火瞬間燎燃,騰起小小的火焰。
紅色的火苗跳躍著,驅散了洞內的寒氣,也映亮了兩人的臉龐。
周朝禮松了口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卻依舊蒼白。
卿意的目光落在洞壁旁掛著的一口生了銹的鐵鍋上,眼睛又是一亮:“還有鍋,我去外面弄點雪,燒點熱水給你清洗傷口。”
“凍傷的地方得及時處理,不然會越來越嚴重。”
她說著就要起身,卻被周朝禮伸手攔住。
“我去吧。”
他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外面風大,你坐好,別出去。”
卿意抬眸看他:“你認為我什么也做不了?”
周朝禮看著她。
男人喉結動了動,聲音軟了幾分:“我舍不得你做這些。”
她本該是錦衣玉食、衣食無憂的,不該跟著他來這冰天雪地里受苦,不該蹲在這簡陋的山洞里,為了一口熱水、一簇火苗奔波。
這些粗重的、辛苦的、狼狽的事,本就該由他來扛。
卿意猛地頓住,心里的火氣像是被一盆溫水澆滅,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酸脹。
她看著他眼底的認真,看著他那只還在滲著血珠的手,忽然就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最終,還是周朝禮起身,掀開洞口擋著的積雪,頂著風雪出去舀了半鍋雪回來。
雪水漸漸融化,升騰起裊裊的熱氣。
洞內的溫度漸漸升高,暖意包裹著兩人,暫時隔絕了洞外的風雪。
熱水冒著熱氣,卿意小心翼翼地握著周朝禮的手,放進溫水里。
男人的指尖已經凍得有些發黑,遇熱后傳來一陣刺痛,他卻只是皺了皺眉,一聲不吭。
“柴火不多了。”
卿意一邊用干凈的布條輕輕擦拭著他手上的傷口,一邊低聲說道,目光看向那堆越來越少的樹枝。
“我們得想辦法聯系外界,還有……希望這場風雪能早點停。”
周朝禮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低垂的眉眼,看著她認真擦拭傷口的模樣。
火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柔和了她平日里倔強的輪廓。
他忽然覺得,或許這場絕境,也并非全是壞事。
洞外的風雪依舊呼嘯,像是沒有盡頭。
橘紅色的火苗漸漸微弱,枯枝燃盡后只剩下一堆暗紅的灰燼。
洞內的溫度一點點降下來,寒氣重新裹住了兩人。
卿意靠在巖壁上,意識昏沉,臉頰燙得驚人。
她蜷縮著身子,忍不住發起抖來,單薄的肩膀輕輕顫動,呼吸也變得急促。
周朝禮最先察覺到不對,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指尖傳來的滾燙溫度讓他心頭一沉。
他連忙解開自己身上僅剩的保暖內膽,裹在卿意身上,又將她往自己懷里帶了帶,試圖用體溫焐熱她冰涼的手腳。
“卿意?卿意醒醒。”
他翻遍了隨身的背包,找出僅剩的幾片退燒藥,掰碎了混在融化的雪水里,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去。
又扯出干凈的手帕,蘸了雪水敷在她的額頭上,一遍遍地更換。
火苗徹底熄滅了,洞內陷入一片昏暗。
周朝禮緊緊抱著卿意,感受著她身上的灼人溫度,心臟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住,疼得喘不過氣。
她流產后,身體越發差了。
他低頭,輕輕蹭了蹭卿意發燙的額頭,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對不起……對不起……”
手機早就沒了信號,外界的救援遙遙無期。
周朝禮看著懷里氣息微弱的卿意,再也無法坐以待斃。
他必須出去,必須找到救援,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松開手,剛要起身,手腕卻被卿意緊緊拉住。
她的手指滾燙而無力,眼神依舊昏沉,卻帶著一股執拗的力氣。
“別去……”
她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卻字字清晰,“我發燒……死不了……你出去……可能真的會死……”
周朝禮的身體猛地僵住,回頭看向她。
昏暗中,卿意的眼睛亮得驚人,帶著一絲哀求,一絲恐懼。
他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感受著手腕上那微弱卻堅定的力道,喉嚨哽咽得發不出聲音。
洞外的風雪依舊,洞內的空氣寂靜得可怕。
他緩緩蹲下身,重新將卿意摟進懷里,緊緊抱著,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好,我不走。”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我陪著你,哪里都不去。”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