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喜歡自吹的男生在倪裳面前夸夸其談,實際上這樣的男生很多。但直覺里霓裳覺得同桌的這個男生不是在胡吹。開學一個星期來,倪裳對江之寒最大的感覺就是看不懂。這個男生彬彬有禮,時常微笑著,偶爾說話帶些嘲諷的語調。這個男生叫他幫忙干活他從不推辭,但也從不做討好的樣子。這個男生雖然似乎各個方面都普普通通,但在自己面前顯得很自信很從容。這個男生看一些完全不在自己知識范圍內的書,自信滿滿,好像對自己的人生早有了長遠的規劃。這個男生初看相貌普通,但慢慢的你能感覺到他的某一次微笑某一次皺眉非常耐看。
從小到大,倪裳習慣了做班長主席,習慣了要去和**的世界(老師多的交道,習慣了被人贊揚被人恭維也被人諷刺被人背地里惡語相向,習慣了去協調同學之間的關系,習慣了很多不同的男生在自己面前想方設法展示自己的優秀,習慣了很多男生欲蓋彌彰的想要接近自己,習慣了總感覺自己和他們相比是更成熟的那個人,習慣了走一條設計好的康莊大道:好好學習,努力做班級和組織工作,和同學老師搞好關系,爭取考上頂尖的名牌大學。很多年以來,她覺得自己一定不是班里最聰明的那個人,也許也不是最刻苦的那個人,卻是最清楚自己要走什么路,應該怎么走的那個人,是把同學們的性格意向看的最清楚的那個人。
但面對江之寒,雖然只有短短的時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力。這是怎樣的一個男生呢?他好像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眼開學已經三個星期了,家庭作業的負擔開始急劇增大。江之寒最開始還能靠課堂上寫作業在放學前基本解決完,慢慢的就不行了。做不完,又不想占用晚上的時間,怎么辦?拒絕交作業?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暫時是不敢做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字:抄。但江之寒是個骨子里高傲不愛求人的人,真正說得上好朋友的就只有楚明揚和才來的陳沂蒙,可嘆這兩個家伙成績還不如自己,經常也是早上來趕來抄作業的主,前段時間還靠自己救濟來著,指望他們是指望不上了。
自然的,江之寒把目光投到了倪裳的身上,做作業又認真成績又好又是近水樓臺,多好的目標呀!但相處一段時間以來,江之寒也漸漸摸透了倪裳的性格。這個女孩子是個外柔內剛的(當然很多人認為她是女強人,外也不柔)。你要是找她抄作業呢,一個月一兩次她多半是會通融的,不是那種特死板的主。你要是天天找她,她拒絕起來是不會猶豫的。說起拒絕人這件事,整個年級比倪裳小姐更有經驗的大概不過三個。
江之寒當然要算計算計,雖然使些小心計不太光明正大,但為了擺脫可惡的家庭作業負擔,有些犧牲也是值得的。這一天,江之寒終于覓到一個機會,他在看自己最拿手的物理作業時,現有兩道題出得異常狡猾,一不小心就會掉入陷阱。江之寒仔細琢磨了一下,越來越覺得這兩道題很狡猾,和上個星期的兩道題很像,容易讓人陷入習慣思維的陷阱,自然而然的跟著原來的思路做下去。
第二天早上,江之寒去的比平時早一點。倪裳剛一進門坐下,江之寒就說:“把物理作業給我看看吧。”正如偷書不是偷,讀書人說把作業給我看一下,就是給我抄一下的意思,但那個抄字是萬萬不可說出口的。倪裳猶豫了一下,問道:“沒做完嗎?”江之寒鎮定地說:“昨晚有點事,一點都沒做。”倪裳說:“下不為例啊”,把自己的作業本遞了過來。江之寒笑道:“不會一模一樣的。”意思是放心吧,我不會傻傻的原封不動的抄。
江之寒埋著頭,刷刷刷刷奮筆疾書,時不時的還抬起頭思考一下。按規矩每天一到校就應該把作業交到小組長那里,然后各個小組長再交給學科科代表。但科代表們心里也有數,很多同學早上是需要一點時間來完成作業的,總是選擇睜只眼閉只眼,等到第二節課或是第三節課后,才去辦公室交作業。這就給了江之寒在課間,早自習,和其他課堂中間趕作業的緩沖。
江之寒抄的很快,第一節課上課鈴剛打,他就把倪裳的作業遞給她,不動聲色地說:“有兩個地方好像有點問題,倒數第三題和最后一題”,然后把自己的那份也遞給她。倪裳這個好學生終究沒有選擇上課時間去看,但第一節一下課,她就趴在桌子上仔細看起來。
第二節課和第三節課課間的時間最長,足有3o分鐘,也是刻苦做作業的同學們最后的機會。倪裳埋頭做了十幾分鐘,然后把江之寒的作業本還給他,什么也沒說,江之寒心里很是忐忑。今天這次抄作業,他是企圖向倪裳證明兩件事,一,我這個抄是藝術性的再創作,絕對不會置你于危險之中,而且我即使抄襲的時候也在獨立思考;二,我還可以幫你檢查出錯誤,和你進行平等的學術探討。這樣做效果如何呢?江之寒觀察著倪裳的反應,但到頭來倪裳卻是什么都沒說。
第四節課下課鈴一打,很多同學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沖出門,回家的回家,去食堂打飯的打飯。江之寒通常是走得早的,今天卻慢慢地在收拾東西。幾分鐘的工夫,其它人都已出了教室,就剩下倪裳和江之寒兩人。倪裳突然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對江之寒說:“你比我聰明。”江之寒用了2o分鐘不到抄作業,就能抄出倪裳兩個大錯誤來,難怪她有如此感慨。江之寒心里有鬼,難免有些內疚。他只是敷衍的說:“那是碰巧。有時候沒想到就是沒想到。說起來今天真的要謝謝你。你知道我花太多時間看那些閑書,完成作業真的很困難。”說完了,江之寒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不敢轉頭去直視倪裳的眼睛。倪裳說:“你也不用安慰我。天賦或者聰明這個東西是強求不來的,我父親說,不必沮喪,用自己的努力彌補就好了,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要緊,盡了力就問心無愧。”江之寒越愧疚起來,轉過頭,看著她,真誠的說:“我覺得你真的很聰明,而且不是小聰明,是大智慧。”拍完馬屁,一溜煙的跑了。
晚上是安排了晚自修的,住校的同學必須參加,但不住校的同學對高二的學生是自己選擇的,到了高三就必須參加了。江之寒這個看閑書和自由散漫的是從不來學習晚自修的,倪裳也不住校,但每周她選兩天,星期二和星期四,留在學校晚自修。今天是星期四,晚自修要結束的時候,江之寒悄悄地從后門溜了進來。今天的作業很多,物理,政治,和英語都留了很大的量,江之寒在課堂上大概做了不到五分之一。
江之寒坐到倪裳的身邊,吶吶地說:“作業做完了嗎?可以給我看看嗎?”,然后坐在那里等待判決。他期盼著今天早上自己的“抄襲”給倪裳留下了印象:此抄非彼抄。倪裳沒有什么表情,她轉頭看著江之寒,江之寒硬著頭皮和她對視。過了半晌,倪裳問:“你真的覺得平時你看那些書更重要嗎?”倪裳說:“我不想害了你,或者明知道你做錯了還推你一把。”江之寒突然覺得自己很小家子氣,他認真地說:“我確定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倪裳遞給他兩份作業本,說政治我還沒做完,明天再給你吧。”
第二天早自習,江之寒把兩份作業本還給倪裳,說:“一個錯也沒找出來”。他自己倒是故意抄錯了三五個地方,反正平時作業也不計入最后成績,交了也就行了。
倪裳目無表情地遞給他政治作業,江之寒雙手合十作感謝狀,說道:“iiis_ie_beginning_ofbeautifu1_friendship.倪裳撲哧一笑,說:“我好喜歡卡薩布蘭卡,不過我和你可沒有什么利益可交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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