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條船,噸位介于打撈08號和青鳥丸之間,但絕不是執行打撈或考察任務的,也不是漁船。它的船身很窄,一看就是那種強調高速機動的艦型,難怪可以更迅速地突破漩渦外圍,進入中央地帶。
船頭飄揚的是一面巴拿馬國旗——但它肯定不是巴拿馬船籍,因為我看到甲板上站著十來個人,手里拿著長短武器,來意不善。
這是海盜船!
一提海盜,大多數人腦海里浮現出的,是骷髏旗、獨眼龍、假木腿,還帶著點浪漫色彩。其實現代海盜,早已鳥槍換炮,他們擁有最精良的武器、性能最好的船只裝備以及最專業的操船人員,狡黠兇殘,連正規軍艦都為之頭疼。
不過在亞洲,海盜大多活躍于東南亞馬六甲一帶,東海一帶很少涉足。現在他們居然出現在這里,實在是令人驚訝。
我心中一驚,想起方震的囑托。他說之前曾經在雷達里看到第三方的船只一閃而過,莫非這就是那條船?它一直在后頭跟著我們,保持在雷達范圍之外,等到我們在中央地帶有所發現,它才憑借自己的航速沖過來。
難道真是沖著我們來的?
那條海盜船先是盤旋了幾圈,然后大搖大擺切到兩船之間,我看清了甲板上有兩張熟人的臉:藥不然、柳成絳。
老朝奉的船?!
我說怎么會有海盜特意跑來這個偏遠海域,原來是老朝奉!
我本以為老朝奉既然和日本人合作,那么他的人應該在青鳥丸上。如今看來,他根本就是打算螳螂捕蟬,等雙方探摸得差不多了,他再輕輕松松登場,摘取勝利果實。我們和日本人,全成了他的偵察員。
這么老謀深算的手段,也只有老朝奉干得出來。這么說來,老朝奉本人,很有可能也在那條船上。想到這里,我不由得又多看了兩眼,恨不得立刻跳上船去,把他揪出來。可打撈08號和青鳥丸都沒有任何武器,最多有高壓水槍。面對這些武裝到牙齒的人,毫無反抗能力。現在我們處于絕對劣勢,唯一有實戰經驗的方震,現在卻困在青鳥丸上。
形勢幾乎在一瞬間,就變成最糟糕的局面。
這時我背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藥不是,他臉色鐵青,我從來沒看過他這么緊張。他看到我還穿著抗壓服,松了一口氣:“許愿,你現在必須馬上入水,留在船上太危險了。我看到對面船上有一個人,和通緝犯柳成絳很像。”
“嗯……”
“他跟你的仇太大了,你絕不能落到他手里,先去水里躲一躲,注意別潛得太深——信號繩我給你牽著,隨時通報船上情況。”藥不是說。
雖然這么貿然下潛,危險系數不比直面柳成絳低,不過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藥不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太熟練地說一句:“小心。”
我把全套設備穿戴好,最后檢查了一下壓縮空氣瓶。這次我一氣背了兩個下去,行動會受限,但續航時間能長一倍。藥不是已經提醒船長,用海事電臺發出求救信號,我得堅持到救援到來。
為了避免敵人發現,我悄悄來到另外一側船舷,采用直浸式的姿態慢慢把身體泡進海里,然后一松手,全身都沉了下去。
入水的感覺非常奇妙,仿佛有一圈厚厚的幕布在四周霎時垂落,把世界與自己隔絕開來。無論光線還是聲音,都沒有了,只能看到眼前的海水,只能聽見自己有節奏的喘息。四肢移動緩慢,但沒有拘束,如同飛翔在一片黏滯的天空中。到了這個時候,心中也會變得一片澄清,似乎那些紛擾煩惱也被一并隔離開。
我緩慢地轉動脖頸,調整姿態,朝四周看去。此時風暴已經消失無蹤,金黃色的陽光穿過純凈的海水,水下的淺層能見度非常好,我甚至能看到遠處青鳥丸和海盜船的漆黑船底和螺旋槳。海盜船這時速度已經放緩,霸道地切入兩船之間。打撈08號和青鳥丸的四條粗大錨鏈在水里漂蕩著,還沒顧上收起來。
我朝下方看去,隨著深度加深,光線銳減,可以明顯看到海水從湛藍到暗藍色的漸變。我勉強可以看到下方幾十米開外是一片起伏嶙峋的斜坡,視線盡頭是一條晦暗不明的深邃海溝。海水在那里已變成墨藍色,我甚至可以看到海流的痕跡。按照鐘山的描述,沉船位置,就在墨藍海水之中的海溝邊緣。
打撈08號搶占的位置非常好,恰好就在其上方。只需要直線沉降,就能抵達斜坡,不需要橫向移動。熟練的潛水員,抵達沉船只需要一刻鐘,我這種半路出家的,大概也只需要二十分鐘。
“要不要去看看?”
一個極其荒唐而大膽的想法涌上心頭,讓我自己都大吃一驚。現在水面上有窮兇極惡的敵人,毫無保障可,到了這時候我居然還惦記著深潛去沉船?
我知道這事太荒謬,最好的應對,應該是待在水下船底的陰影,靜等救援。可是那個想法如同生了種子一樣,再也揮之不去。那條深邃的海溝,變成了魅惑人心的嘴唇,喃喃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保持著懸浮狀態,低著頭,內心天人交戰。老朝奉無疑是沖著那十件柴瓷來的,接下來他第一件事,肯定是派遣潛水員去沉船探查。如果我現在不去拿,得到柴瓷的老朝奉,大可以把兩條船全部弄沉,然后攜寶離開。
要扭轉當前極端不利的局面,沉船里的柴瓷是唯一的機會,我得給他來個釜底抽薪!
我不知道這是用理性得出的分析,還是我為了說服自己而想出的理由。反正是越想越覺得合理,恨不得拔腿就走。很快發生了一個意外,成為促使我行動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信號繩忽然飛快地連續扯動三次,這是發生緊急情況的暗號。我還沒反應過來,牽引繩開始粗暴地朝上拽去,拖著我浮向水面。毫無疑問,海盜們發現了藥不是的這個小圈套,他們試圖把我拽出水面。
我不再猶豫,用*飛快地割斷繩索,朝水下游去。再耽誤片刻,等海盜的潛水員入水,我可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我一邊變換著呼吸節奏,一邊把方向對準海溝。現在光線很好,肉眼就足以指示我朝著正確方向前行。
但速度不能太快,否則水壓和氮溶會要了我的命。事實上,我覺得有點頭暈,也許是下潛太快,也許是心理作用。
很快我便接近了海溝邊緣,這里礁石叢生,海草搖曳,半明半暗之間,一個個就像是張牙舞爪的惡魔。很快我找到了那根嵌在巖縫里的斷桅,這是最好的路標,說明沉船就在不遠處。
我繼續向前摸去,周圍的光線慢慢暗淡下來。我終于理解,對于一個初學者來說,深潛是多么可怕的一個挑戰。技巧還在其次,主要是人類對于黑暗以及幽閉環境的恐懼,在這里會無限膨脹,讓你需要花極大的意志去克制。一不留神,便會被恐懼吞噬。
這里的海床就像是一頭史前怪獸的脊背,滿是突刺和瘤疣,幾乎沒有落腳之處。我必須保持著一個平穩的姿態,避免靠得太近被刮到身體,還要隨時小心噴涌的海流。水下很難把握時間的流逝,我只能以壓縮空氣瓶的讀數作依據。空氣消耗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時,在我眼前下方緩緩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陰影,我趕緊扭亮頭頂強光,朝那里照射過去。
光束所及,船身顯現,我終于看到了那一條夢縈魂牽的沉船——福公號。
和鐘山描述的一樣,福公號側躺在海溝邊緣的一個“鳥巢”里。這“鳥巢”是一個凹坑,坑底相對平坦,周圍一圈隆起的礁石。福公號從原來的沉船地點順坡而下,中途折斷桅桿,船體偏移,掉入此坑,才阻住落勢。
這一條殘骸,就這么安靜地側躺在幽深的水下,龍骨清晰可見,場面恐怖而夢幻。我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盜墓賊,闖入墓穴,正看到墓主在棺槨里沉睡。
出發之前,沈云琛給我補過課,講授了一些基本常識。明代遠洋海船,都是采用“v”字尖底的設計,可以抵御風浪,適合深水航行。首尾高翹,船舷很高,有如城墻拱衛。眼前的福公號,完全符合這些特點。
福公號的結構保留完整,這對我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這條船的噸位不小,目測甲板下有三層,靠水密隔艙與多重板分割,這意味著里面的布局十分復雜。在缺少支援的情況下進去,貿然鉆進去等于作死。
難怪林教授強調,找到沉船和從沉船里找到東西是兩個概念。前者是大海撈針,后者是螺螄殼里做道場,就算是專業潛水員,也得謹慎地分階段探摸,沒有一次成功的。更何況,我要找的,是十件瓷器。這船少說也有一千料,排水量二百五十噸,體積龐大,別說這船是在水里,就是擱到岸上讓我去找十件瓷器,也得找上半天。
我圍著沉船轉了兩圈,大體鎖定了福公號的入口。那是一個方形的樓梯口,位于甲板前半段,入口大大地敞開著,好似一個洞口。我猶豫了一下,游近福公號,輕輕解下一個消耗差不多的壓縮空氣瓶,減少負擔,然后一咬牙,鉆了進去。
船外尚且還有點光亮,但一進船艙里,可就是徹徹底底的黑暗了。我憑著頭頂的強光,只能勉強掃到眼前極其狹窄的一點視野。在我面前是一條很窄的走廊,地板早已糟朽不堪,再遠處有一個拐角,也許是一個艙室的門。我腳下一動,似乎踢到什么,低頭一看,原來踢倒了一個陶罐。罐上還用漆寫著幾個字,可惜完全看不清了。罐子口流出一堆沙糊狀的東西,在水中立刻消散,不知當年盛放的是什么。
我聽說在地獄里的景象,就是在你面前擺滿山珍海味,你一動筷子,霎時化為流沙。在這里,所有的景象都已喪失了本來的顏色,全是灰蒙蒙的,就像死人的臉——這福公號本來就是死后的世界。
我自詡膽大,可到了這時候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定定心神,才敢往里走。船內的行進非常艱難,人處于潛游狀態,很難精確控制動作,而船艙內又特別狹窄,稍不留意就會撞到,這是很危險的。
我往里游了大概兩三米遠,眼前的空間忽然寬敞了點,有那么十丈見方。這里應該是一個中轉區和聚集區。當發生緊急情況時,這一層的乘客可以迅速集中在這里,登上甲板。這里的地面——其實應該是墻壁,因為船是側躺著的——積著厚厚的一層海塵。我一腳踏上去,塵土激揚,讓海水一陣渾濁,遮擋住了前方的視線。
好不容易等到海塵重新沉下去,我覺得頭頂有些異樣,抬起頭來,兩具慘白顏色的骷髏出現在潛水電筒的光柱里,頭上戴著一頂古怪的帽子,兩個漆黑的眼窩和下頜骨還會動,直挺挺地朝我撲來。我嚇得方寸大亂,呼吸節奏一下子就亂套了。那兩具骷髏似乎抱在一起,一動皆動,似乎不甘于自己溺死的命運。
潛水時,最忌的就是呼吸節奏被打亂。因為潛水員不是用鼻子,而是用嘴呼吸。一亂套,人會不自覺地切回鼻子,極容易嗆到。
我畢竟經驗太少,心理壓力又大,吃了這一嚇,身體不自覺地往上猛掙。腦袋“咣當”一聲,撞到了船艙墻壁,還把隔板給撞破了,頭頂的潛水強光燈啪啪閃了幾下,滅了。
這一下子,我便陷入極大的困難,周圍徹底淪落黑暗。那兩具骷髏不知所蹤,說不定正在陰暗的角落里窺視。我沒辦法繼續前進,只得先退出,可往后一走,卻沒摸到樓梯的扶手,心中大驚——果然迷路了。
人的情緒一緊張,呼吸就變得粗重,呼吸一粗重,耗氧量直線上升。我急忙想返身去找樓梯,可如今沒有半點光亮,艙內上下又是顛倒的,我甚至都無法確定是不是沿著原路返回。
絕望的情緒一點一滴地在內心滋生,我的動作也隨之走形。林教授說的對,新手深潛入船,根本就是找死。現在別說找到柴瓷,就連能不能安全出去,都是個嚴峻問題。
正在惶然之間,一只手從黑暗中忽然伸出來,拍在了我的肩上。
這讓我渾身一僵,幾乎大叫起來。不過那手沒什么惡意,連續拍了三下,這是表示跟隨的手勢。隨后一束強光掃過,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對方不是鬼,也是個潛水員。我顧不得考慮太多其他,被這手拽著一路,朝上游去。他有光照指引,很輕松地找到樓梯,把我帶出黑暗,重新爬回甲板。
我望著那個入口,心有余悸。倘若不是這個潛水員及時趕到,搞不好我今天就交代在這里了。不過這潛水員為什么要救我?現在水面上明明老朝奉的人已經控制了局面。這個潛水員覺出我的疑心,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后在我手心寫了兩個字。
不然。
藥不然?我瞪大了眼睛,仔細看去。潛水面罩遮擋住了他的臉,可那一雙賊兮兮的眼睛,卻證明我沒猜錯。我之前可從來沒想過,會在一個幽深的海底,和這家伙直面相對。
水下是沒有辦法交談的,我只能瞪著他,手足無措。藥不然指了指水面,又指了指自己胸口。
“先上去,相信我。”我準確地讀出了他的意思。
可是我應該相信他嗎?要知道,現在上去,可就是自投羅網,多少仇人都盯著我呢。藥不然立場曖昧,這一出難道不是老朝奉誆我的圈套?
他到底想干什么?
藥不然見我沒反應,知道我還心存懷疑,居然遞了把*過來。刀柄朝我,刀頭倒轉。意思是:“你要是信不過我,就一刀捅死我,哥們兒保證不還手。”
這是我腦補的臺詞,可藥不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隔著潛水鏡,看到這家伙眨了眨眼睛,指了一下旁邊的沉船,兩個大拇指交抵,八指交攏,拜了三拜,手背翻轉,再拜三次。我看到這個古怪的手勢,心中不由一動。
這是一種古老的江湖手勢,如今已不多見,叫作生死拜。這是一種極其嚴肅的承諾,九死不悔,手背翻轉,意為不負所托。他沖著沉船做生死拜,這是什么意思?他和誰立過承諾?
我心里涌現起一種怨憤,你小子每次見面,從來神神秘秘不肯說明白。現在到了水下,口不能,你反倒要交代起事情來,你可真會挑時候啊!我狠狠搗過去一拳,砸中他的肩窩,讓他在水中倒退了幾步。水里動作慢,藥不然完全可以躲過去,可他沒躲,生生挨了我一拳,倒退了幾米,直到背靠福公號才止住退勢。
藥不然也不生氣,又游了回來,手里舉起一件小巧的東西,討好地遞過來。雖然在水里視野渾濁無比,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一個茶盞,柴窯出的蓮瓣茶盞!
當這一件瓷器出現在面前時,我的雙目圓睜,呼吸停住。這可是多少瓷道大家夢縈魂牽的柴瓷啊!傳說中雨過天晴云破處的柴瓷啊!那傳說中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的絕世珍瓷啊!
我們一切遭遇,都是圍繞著它而發生的。追尋了這么久,我無數次地想象它們會是什么樣子,如今它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出現在我面前,水中半明半暗,細節未明,可已生生將我的魂魄吸走了一半。不是因為我愛瓷成癡,而是它天然就帶著一種睥睨眾生的魅力,讓你無可逃離,無可回避。
壓縮空氣瓶里的耗氧量直線上升,我好不容易才把視線從這個茶盞上挪開,充滿疑惑地看向藥不然。
藥不然應該與我深入沉船的時間差不多,他是怎么迅速鎖定柴瓷位置的?而且這只有一件,其他九件在哪?若不是顧及性命,我真想一把甩開呼吸器,狠狠揪住他衣領質問一番。藥不然挺大方地把茶盞遞給我,重復了一遍手勢,催促我跟他上去,再次做了保證。
他的潛水鏡后,眼神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我想了想,把*遞還給他,接過茶盞,放到身旁的潛水袋里,算是同意了他的建議。
我跟藥不然之間的關系實在復雜,但此時我決定賭一把。若是藥不是在場,肯定又要批評我沖動行事,不過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和古玩的氣質一樣,用理性很難去解釋。
藥不然挺高興,還不忘擺了個“v”字手勢。
我們簡單地互碰了一下拳頭,藥不然沒有急著上去,而是招呼我重返甲板入口,守住門口,然后自己鉆了進去。我以為他要回去取那九件柴瓷,可過了一會兒,他重新鉆出來,手里還拖著一堆東西,讓我大吃一驚。
他拖動著的,是剛才我看到的兩具骷髏。它們的骨架互相鉗抱在一起,這么多年過去,已經沒法分開。原來我剛才在黑暗中遭遇的,就是它們。現在回想起來,這應該是沉船上的遇難者吧,來不及逃走,隨船一直沉入海底,化為孤魂漂蕩在船艙之間。
我游過去,幫他一起扛。這兩具尸骨殘缺不全,只殘留了顱骨、脊椎、臂骨和大半條肋骨,下面一半早不知所蹤,所以不算太重。近距離觀察,我才注意到,兩個骷髏頭上的古怪帽子,其實是一個頭套一樣的裝置,正面是一整片玻璃,旁邊一圈框子固定,和潛水罩很像,但樣式古老。我剛才看到它們表情生動猙獰,其實是玻璃面罩反射燈光所產生的錯覺。
藥不然不去拿柴瓷,反倒來扛這些死人骨頭干嗎?他的行動,真是越發難以索解。而且,那兩個頭罩,怎么看都不像是明代的器物,是典型的工業時代產物。
我陡然想起來,泉田的報告受到冷遇后,憤而失蹤。說不定,是他自己偷偷跑來搜尋,結果死在這里。眼前的尸骸,該不會是泉田的吧?
可就算搜尋到遺骸,日本人這么干我還能理解,藥不然這又是何必?我側過頭去,想從他的動作里尋找答案,可什么都讀不出來。
我強壓下疑惑,幫藥不然帶著兩具尸骸緩緩上升。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浮出水面,一出水,我發現三條船并排停泊,我們靠近的是青鳥丸。
青鳥丸上有自動升降機,把我、藥不然和兩具尸骸一并運了上去。一上甲板,海盜們立刻涌了過來。為首的柳成絳一直陰冷地看著我,嘴角帶著兇狠的笑意。他走過來飛起一腳,把我踢翻在地,歇斯底里地大笑:“我早說過,你遲早有一天要落在我手里!”我毫無反抗能力,只能躺倒在地上,動彈不得。藥不然在一旁脫著裝備,對我的遭遇卻置若罔聞。
柳成絳還要踢打,卻被鄭教授攔住了。“先做正事。”鄭教授的視線只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轉向了藥不然,“有結果了?”語氣里滿懷期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