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文冷笑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周云錦想干什么?”
趙山河不以為然的說道:“這就是你跟周姨的事情了,不過徐老哥一直藏在蘇州沒有離開,顯然是有所訴求的,我想除過徐家也就只有周姨能滿足你的訴求了吧?”
徐振文盯著趙山河說道:“你倒是挺聰明。”
在聽說這些是周云錦的人以后,徐振文這邊終于放松了警惕,因為周云錦對他有所求,因此不會把他怎么樣。
今晚已經折騰了整晚,趙山河也沒有跟徐振文繼續深聊,因為他跟徐振文還真沒什么可聊的,誰讓他的級別現在還不夠,知道了這些事又如何?
于是趙山河就說道:“徐老哥,等到了上海見了周姨,你們再慢慢聊,現在徐老哥不用再提心吊膽了,可以再補補覺。”
趙山河這邊已經聯系了昆侖,經歷過兩個小時的車程以后順利將徐振文送到了無名之輩在上海的其他秘密據點,至此他們的任務也算是徹底完成了。
這會已經天亮了,外面下起了濛濛細雨。
把徐振文交給無名之輩的人以后,趙山河就跟謝知喵喵離開了,他讓謝知和喵喵直接開車回陸家嘴公寓了,至于他則打車回思南路的老洋房。
等到趙山河回到思南路的時候,周云錦已經起床了,忠叔看見趙山河這么早就過來多少有些意外,因為忠叔并不知道趙山河去蘇州的事情。
趙山河連續兩晚都沒有回來,至于干什么去了忠叔自然不會問趙山河。
今天下雨周云錦并沒有鍛煉,趙山河見到忠叔后就問道:“忠叔,周姨起來了?”
忠叔淡淡的說道:“已經起來了,在二樓看書。”
趙山河進入老洋房以后,還沒上樓就聽見了樓上的悠悠琴聲,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那琴聲淙淙錚錚如幽澗滴泉,清冷地流淌下來,瞬間便洗去了他一身從蘇州湖州帶回來的風塵與疲憊。
這琴音不像琵琶那般繁音促節,也不像古箏那樣明亮華美,它更內斂更沉靜,帶著一種古老的、遺世獨立的韻味。
彈琴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周姨,除過周姨還能是誰?
別說,古琴確實挺符合周姨這氣質,如果是古箏的話就有些俗氣了。
初聽時只覺得舒緩平和,像雨滴順著青瓦檐角緩緩匯聚,最終嗒一聲落在石階上,空靈而清晰。
但細聽下去,那平和之下,卻藏著幾絲難以喻的孤峭與蒼茫,仿佛夜深人靜時,獨坐庭院,看月光灑滿一地清輝,心底泛起的那些無人可訴的波瀾。
趙山河放輕腳步,沿著旋轉的木樓梯緩緩而上。琴
聲越來越近,也越發清晰,每一個音符都像是被精心打磨過,帶著輕微的顆粒感,敲擊在心頭。
等到趙山河上樓以后,就看見周姨坐在床邊的蒲團上,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絲,天色晦明變幻,映得她的身影有些朦朧。
周姨穿著一身素雅的深灰色香云紗改良旗袍,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白玉簪子松松挽起,露出線條優美而白皙的脖頸。
她微微垂首,專注地看著眼前的古琴,修長的手指在七弦上或吟、或猱、或綽、或注,動作行云流水,不見絲毫煙火氣。
趙山河沒有出聲打擾,只是靜靜的倚在書架上,聽著,看著。
直到最后一個音符從周姨指尖輕輕滑落,余韻卻仍在雨聲浸潤的空氣里裊裊盤旋,久久不散。
趙山河這才輕輕鼓掌,由衷的贊賞道:“周姨,真好聽。”
周云錦似乎早就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并未回頭,只是伸出保養得宜的手,輕輕虛按在尚在微微震顫的琴弦上,止住了余音。
她緩緩起身,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意外,目光落在風塵仆仆的趙山河身上。
“這么快就從蘇州回來了?”周云錦語氣平和,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飛快地掠過一絲疑惑。
她交給趙山河的任務是去蘇州找徐振文,這才過去不到兩天,趙山河就從蘇州回來了,是遇到了麻煩,還是已經找到徐振文?
趙山河并未察覺周姨的異樣,老實回道:“剛回來,聽見琴聲就上來了,沒打擾您吧?”
“無妨。”周云錦淡淡應道。
蘇積極視線在他臉上掃過,似乎想找出些端倪,隨口又問:“你還聽得懂古琴?”
趙山河緩緩走過來,在離琴案幾步遠的地方站定,帶著些晚輩的恭謹說道:“談不上懂,就是小時候跟著爺爺聽過些。”
周云錦眼中閃過一絲柔和,似乎對“跟著爺爺”這個說法有些感觸。
她伸手輕輕拂過琴面上的斷紋,像是拂過歲月的痕跡,問道:“會彈嗎?”
趙山河連忙搖頭:“這個真不會,樂器里頭,我也就勉強能拉個二胡,還是野路子出身,登不得大雅之堂。”
“哦?二胡?”周云錦微微挑眉,這次意外倒是真切了幾分。
她想象了一下趙山河拉二胡的樣子,與眼前這個逐漸在風浪中磨礪出鋒芒的年輕人,似乎有些奇特的反差,又似乎有著某種內在的契合。
二胡的悲涼與激昂,或許正暗合了他過往的經歷與不甘沉寂的內心。
周云錦露出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出的笑意說道:“嗯,改天有空,倒要聽聽你拉一曲,看看你的水平怎么樣。”
趙山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語氣謙遜,卻也不妄自菲薄道:“周姨您要是想聽,我肯定獻丑,能聽是能聽,但比起專業的那肯定差太遠了,也就自己人聽著圖個樂呵。”
周云錦未置可否,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雨幕,手指無意識地在琴弦上輕輕一撥,發出一聲清越的短音。
“蘇州的事,還順利嗎?”周云錦終于將話題引向了正事道。
她語氣依舊平淡,但書房里的空氣,似乎隨著這句話,悄然緊繃了幾分。
趙山河沒有猶豫,直接了當的說道:“一切順利,徐振文已經被我們帶回上海了。”
趙山河并未居功,所以才說我們而不是我。
周云錦聽到徐振文已經被帶回上海了,眼神中閃過絲不易察覺的詫異,這似乎有些太順利了。
周云錦微微皺眉詢問道:“詳細說說過程。”
趙山河沒想到周姨會問這些細節,不過也并未隱瞞,詳細的把所有過程給周姨復述了遍。
周云錦聽完以后臉色愈發的沉重,這么多年的直覺讓她覺得這顯然不對勁,有些太過順利了。
趙山河也發現了周姨的臉色不對,就問道:“姨,怎么了?哪里不對嗎?”
周云錦知道趙山河折騰了一晚上,就沒有再繼續追問什么,只是說道:“沒事,你先去補覺吧,等你睡醒還有其他事。”
周姨不說,趙山河也不好追問。
只得點頭道:“行,那我先去補覺。”
等到趙山河離開以后,周云錦重新坐在蒲團上輕撫著這把價值不菲的古琴,瞇著眼睛開始推演起來了。
哪里不對勁呢?
_l